许愿以为他没听到,又问了遍,他像是终于被问烦了,重新抬起头,一言不发开始收拾摊位.
全部家当就是一个三轮车和用来烤红薯的铁桶,男孩检查过一遍三轮车链条,就踩着那双同样不怎么合脚的笨重胶鞋,纵身跳上了车。
天气冷,地面冰雪交错,有些打滑。
他骑得歪歪扭扭,许愿看得心惊胆战:“小心点儿!谢谢!我一定会还你钱!”
男孩还是不吭声,也不看她,用力蹬着三轮车,歪斜着骑远了。
许愿变回了一个人。
夜渐深,风大了起来,她借着才吃完烤红薯的那点温度,蹲下来抱紧自己。
许愿清楚陶淑君的脾气,这个时候肯定还没有消气,如果发现她没好好罚站,反而不听话跑了出去,只会更加恼火。
不知道该往那里去,许愿孤零零蹲在那里,茫然低着头。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阵链条绞动的嘎吱声。
接着,那件桃红色棉衣凌空盖在她头上。
第2章 脸上重重挨了一耳光。 ……
戚野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把那辆载着满满一铁桶烤红薯的三轮车蹬回家。
他家离十字路口其实并不远,抄近路十五分钟就能到。
然而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小巷路面铺满了薄雪和坚冰,人走在上面都一个劲儿打趔趄,更别说一个半大孩子和他的三轮车。
回去的路上,风雪又大了些。
戚野逆着风,细小冰晶扎得脸生疼。他屏住呼吸,一边埋头蹬三轮车,一边努力缩起肩膀,试图让自己暖和些。
把那件棉衣丢给许愿后,他身上就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长袖T恤。
灌了一路的冷风和冷雪,戚野把三轮车蹬进小区时,门卫室窗户拉开一条小缝:“回来啦?”
他点头:“嗯。”
十字路口把这片城区划成四块,这里属于城区的北面。
北面是尚未完全改建完毕的旧城:斑驳低矮的多层楼房、狭窄弯曲的偏僻小巷。数根裸露掉皮的电线从小区大门前高高拉过,一切都带着岁月陈旧凋敝的气息。
即便如此,大年三十的夜晚,几乎家家都亮着温暖的灯。
窗户拉大了些,食物在锅里翻涌的咕咚声和春晚观众的笑声一齐冒出来:“怎么穿这么点儿?进来吃点东西吧?叔今天煮了火锅,切的都是好肉!”
戚野摇头:“不用。”
拒绝门卫的好意,他继续歪歪扭扭地蹬车,绕过几栋楼房,来到自家楼下。
戚野把三轮车停在单元门口,犹豫几秒,没把装着烤红薯的铁桶搬上去,自己进了楼。
戚野的家在最顶层,六楼,回家时要经过整整十户人家。
老式楼房不太隔音,隔着薄薄一层门板,能听见孩童天真稚嫩的嗓音:“我不要吃肉!要吃棒棒糖!”
“不能再吃了,今天你已经吃了五根了。”
“行了行了,就给她吃吧,好歹过年呢,明天就不给了。”
年轻夫妇的语气无奈中带着宠溺,戚野抬手,把那顶已经被雪浸透的粉红绒线帽摘下来,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期待。
今天毕竟是除夕夜。
等他到家的时候,会有什么等待着他?
怀着一点儿难得的期许,戚野慢慢爬上楼。
今天在外面站了整整一个白天,他关节都是僵的,爬楼爬得很慢。
从一楼到五楼,十户人家的年夜饭香味一个劲儿往胃里钻,比路上的风雪还磨人,熬得他眉心直跳。
好不容易捱到六楼。
戚野站在门前,回想着一路上闻到的饭菜香味,抖着手,从衣兜里掏出冰凉的钥匙——
“啪!!!”
门开了,迎面飞过来一个啤酒瓶,还有呛人难闻的劣质酒气。
戚野全身僵硬的关节在那一瞬突然变得异常灵敏,想都没想,下意识闪身躲开。
啤酒瓶重重砸上对面人家的房门,碧绿玻璃碎片四处飞溅,好在对门一直没有人住,否则此刻一定会操着菜刀出来骂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