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问君走到他旁边书架,将旧书放回去,视线跟着手指一本本滑过,寻找感兴趣的。
屋子里只有沙沙写字声音,衬着夜晚的安静。
“之前你没回来,擅自拿了你的书,不介意吧。”
虽是出于礼貌的询问,但语气本身已经假定了答案,并未留给对方“介意”的空间。
“没关系。”沈沣说。
“有哪些书是不可以出借的吗?”陆问君转过头问,“之后我应该还会来,你有什么规矩,可以现在说。”
沈沣依然没看她:“没有。随意。”
陆问君没在书架上找到目标,转身,目光落到他书桌。
他的书太多,书架上竖的横的塞满之后,还有一些摞放在桌上,贴墙,在他左面。
陆问君伸手去够一本英文原版《The Long Goodbye》,越过沈沣。
手刚拿到书,他忽然抬头。
陆问君动作随之停住,垂落的目光与他相撞。
她身体靠在右侧桌沿,因为够书的动作,上半身微倾,伸长的手臂离沈沣几寸之远。
李支书送来的吹风机是市面普通款,吹完头发太干燥,陆问君从来不用。此时她头发尚未干透,沈沣没出声,视线从她水汽未干的发梢扫过。
房间主灯是暖色光,台灯也是,映着一屋子黄黄橙橙。
那时沈沣身上还有青涩的少年质感,瞳眸漆黑,看着深而静,却有未经世俗雕磨的清澈。
当那双清澈的黑色眼睛注视你时,空气会变得安静。
陆问君拿住书,手臂收回,倚在桌沿的身体没动。
视线扫过他桌上,是一份数学模拟试题,字迹端谨漂亮。
“高三?”她问。
“算是。”
可能是他无论长相气质都太正派,那种正派和少年感糅在一起,就会催生人逗弄的心理。
陆问君说:“那我比你大三岁,你应该叫我姐姐。”
沈沣默不作声,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垂下眼皮继续写字:“你撒谎的时候左边眉毛会轻微挑高。”
陆问君从未意识到自己还有这样的习惯。
她从桌上移开,将书抱在怀里:“你怎么能确定我在撒谎。”
“上次你打开钱包贿赂棉棉替你跑腿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身份证。”沈沣嗓音平淡,“xx年4月,只比我大一岁。”
没被人这么噎住过。
陆问君舔了舔牙,问他:“是吗。你几月。”
沈沣手里的笔停下,抬眼答她:“12月。”
“一岁零八个月。”陆问君扯着唇,锱铢必较地纠正,“比起一岁应该更接近两岁,你数学学得好像不太行。”
她嘴边的弧度并不真诚,与其称作微笑,不如说,是一种本能的防御。
即便在细枝末节,无关紧要的点,也不允许自己认输。
好胜心很强。
说完她转身从沈沣房间出去。
沈沣的视线跟随她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外。随后收回,继续做题。
这不是陆问君那晚最后一次来。
但第二次学会了敲门。
凌晨两点左右,沈沣刚刚睡下不久,隔壁忽然响起一道怪异的钝响。很短,像是什么东西被不小心扫落到地上。
紧跟着,脚步声来到他门外,门板被咚咚砸响。
他起身下床,打开门,陆问君就站在门外。
头发已经干了,看起来像刚从睡梦中惊醒,有些微的凌乱。尽管她故作沉着、有意掩饰,表情里还是可以找见一点隐约残留的仓促。
陆问君尽力维持神色镇定,指指隔壁:“有壁虎。”
壁虎是温和型动物,对人类没有攻击性,长相比之蟑螂、蜈蚣之类,算是婉约派。简而言之,没那么可怕。沈棉什么昆虫都怕,壁虎反而能远远地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