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陆离的景色，被这座城市的夜包容着，尽情宣泄着。
纪小小等人从餐厅出来，抱着两箱烟花，到江边堤岸处点燃。
仰头看着瞬间绽放在夜空里的绚烂花火，紧紧牵着身边的那双手，眼睛里倒映出稍瞬即逝的美丽。
吹着晚风，几人随便找块餐布铺在草地上，仰面躺着凝视着夜空。
“怎么都看不到几颗星星？北斗七星呢？”纪小小枕在顾泽明的臂弯，吸吸鼻子有些冷的翻身将他抱紧，冰凉的小手伸进衣襟里面，寻找着最温暖的地方，惹得顾泽明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捉着她不老实的手，握在掌心里暖着，说，“因为灯光太亮，所以看不到。”
城市的霓虹灯闪烁，那些现代化的发展取代掩盖住自然最原始的馈赠，让人想起来时不免觉得有些心酸。
“小时候，爸爸总是指着北斗七星和启明星告诉我，出门迷路就要抬头看天，可能不会丢。”纪小小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喃喃自语的说着。而余浩男躺在她不远处的餐布上，撑着膝盖坐起，笑着说，“现在如果走丢就会低头玩手机，自动导航，也说不清楚是时代在发展，还是我们在退步。”
“我现在觉得自己是智障，离开手机就什么都做不了！”
纪小小颇有共鸣的坐起来，顺手掏出手机刷着微博和同城消息，说，“我不怕停电，但怕手机没电。”
“英雄所见略同。”余浩男点头如捣蒜，俩人越聊越情绪激动。
顾泽明和Jackson默默对视了一眼，女朋友跟闺蜜在一块的时候，总是会忘掉身边还有男朋友这种生物，他们也只能作为陪衬的买了两瓶啤酒，互相碰杯，享受着久违的宁静。
“这……”纪小小在心里暗示自己，再刷两条信息就关掉手机，可屏幕暗下去的前一秒，她却看到熟悉的名字和照片。余浩男的声音也瞬间戛然而止，显然是同样收到推送。
两人齐刷刷的回头看着喝酒的顾泽明，气氛里弥漫着一种诡异感。
“怎么？现在才想起来，你们是有男朋友的？”Jackson好笑的询问，可却很快发现不对劲。
纪小小支支吾吾的犹豫着，还是咬牙将手机递过去塞到顾泽明的手里，说，“你……去医院看看吧！”
手机屏幕的实时推送消息，“顾氏集团的老董事突发脑溢血，被送往医院急救，如今情况不明。顾氏集团从创立初期……”后面详细的内容，顾泽明没有看，只是瞬间拿出衣服口袋里静音模式的手机，有数十通未接来电。他猛地站起来，碰洒了脚边的啤酒瓶。
“你快去，我会把小小安全送回公寓的。”Jackson点点头，顾泽明便头也不回的跑到路边拦车。
纪小小也有些担忧的紧紧攥着手掌心，余浩男搂着她的肩膀安抚道，“没事的，别想太多。”
“我送你们两个回去。”Jackson知道，如果顾老爷子今晚真出现什么差错，医院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他必须要赶过去陪着顾泽明。回公寓的车里，纪小小望着窗外路过的顾氏集团大厦，回想起顾泽明离开时震惊又不敢相信的眼眸，瞬间消逝的情绪，最难以捕捉。
哪怕表面装作不在乎，可心底却也是无论如何没有办法斩断血脉亲情。
医院，顾泽明一路狂奔的赶到，在推门到顾氏集团的楼层前却在外面整理着西服和仪容。不知道里面都有谁，他必须要保持着最佳的状态去面对，不管是什么情况。
“你怎么来了？”顾父听到声响，回头看着顾泽明，迈步走出，跟他到走廊外面。
顾泽明看着病房里用呼吸机的顾老爷子，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最近，他身体始终不好，晚饭时又争吵两句，就……”顾父并没有详细的解释，脸色还有些苍白，显然是受到了惊吓。顾泽明想要进去看看，却被顾父给拦住，说，“天赐在里面，你就别去了。医生说目前情况稳定下来，不会有生命危险，公司的事情控制住，别让新闻事态再发酵。”
顾泽明瞬间冷笑起来，无奈的摇头。
财阀的家庭遇到问题，首先想到的是公司股价是否能够稳住，合作方会不会跳出来有疑心。所谓亲情血脉在这群人眼里抵不过铜臭味的钱，真是让人作呕。
“你放心，Jackson会通知公关部发新闻出去澄清。既然这里不需要我，那我也不用留着碍眼。”
顾泽明说完决绝的转身，顾父也皱着眉，情绪颇为不耐烦的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泽明？”霍青柔从电梯间里出来，看到顾泽明愣住片刻，看他没有停留又怒气冲冲的样子，想要追过去，回头看着顾父，见他点点头才踩着高跟鞋小跑过去，在电梯门关闭的瞬间站在顾泽明的身侧，“我的叔父是爷爷的主治医生，你想不想听听具体的情况？”
顾泽明低头看着她，不做声响。
“情报不是白给你的，请我喝杯酒吧。”霍青柔坦率大方的说，顾泽明犹豫片刻，并没有拒绝。
公寓，纪小小焦虑的咬着手指甲，余浩男端着厨房里切好的水果盘腿坐在地毯上，用牙签扎起两块苹果递过去，说，“放心，不会有事的。顾氏集团的澄清新闻不是都已经发布出来、顾泽明是晚辈，就算情况稳定也得在医院里陪护，今晚我陪你睡！别怕……”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我只是怕……”纪小小将半句话吞回去，眼睛里都是担忧。
顾家和顾泽明之间的关系和矛盾到底因何而起，他不肯说，纪小小也从不追问。毕竟谁心底都有一块不能轻易触碰的伤疤，她知道掌握好尺寸。
医院附近的酒吧街，顾泽明给霍青柔点了杯威士忌。
“你不喝点么？”霍青柔看他面前空空荡荡的吧台，问。
顾泽明脸色阴沉并未回答，眉眼间充斥着不耐烦的说，“你有什么消息，尽快说。”
“爷爷的年纪，身体肯定不如从前硬朗，各种老年病即便是保养得再好，吃再多国外进口的保养药也无济于事。毕竟没有人能够抵抗住时间……”霍青柔拨弄着卷发，轻轻露出白皙的脖颈和锁骨，惹得周围的男人都露出贪婪的眼神盯着她，被吸引。
可偏偏霍青柔想要诱惑的人，那双眼睛始终都没有落在她那里。
“这次突发脑溢血，抢救及时捡回来一条命。但是身体肯定会受到影响，比如虚弱，比如各种心肺功能都会衰弱，比如……”霍青柔知道顾泽明是聪明人，也不想拐弯抹角，“比如他会因为这场病，而提前考虑顾家继承人的事情，立下遗嘱。”
顾泽明冷笑着扬起嘴角的弧度，手撑着吧台站起来。
“我以为你能拿出详细的病例或者检查报告给我，没想到是这些没有营养的对话，简直是浪费时间。”顾泽明转身要走，却听见霍青柔在背后慢条斯理的说，“你就算是逃避，能逃多久？顾天赐已经在暗中运作，甚至是今晚抢救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对自己有利的遗嘱在外面守着。”
顾泽明停住脚步，回头看着霍青柔握着玻璃杯，慢慢转动着，抬起眼眸轻轻笑起来。
“你刚刚到医院也看到了，顾伯伯都让你在走廊里，没有进去，对吧？”霍青柔提起刚刚的场景，继续说道，“顾天赐寸步不离的守在病床旁边，他是你哥哥，你比我更清楚他是什么性格，如果不是为了怕爷爷忽然咽气，要用手印来完成遗嘱，怎么会去？”
古代有帝王在驾崩前，被太子给篡位夺权，更改遗诏。
谁能想到，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还会出现雷同的剧情，真是可笑至极。
“你想说什么？”顾泽明看着霍青柔，她应该不会是心血来潮约自己出来喝酒的。
霍青柔见他的情绪缓和，也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双手轻轻解开顾泽明的衬衫纽扣，抬头望着那双漆黑又充满探究、无情又冷漠的眼眸，低声说，“我手里的股份至关重要，就算顾天赐有遗嘱在手，目前顾氏集团的股权分配仍旧是对你有利的，只要……”
“你能够答应我，完成我的心愿，我和霍家都会站在你这边，帮你……”
霍青柔轻轻踮起脚尖，手扯着顾泽明的衣领，在即将要吻着他的薄唇时，顾泽明却忽然扭头，让她的唇落在脸颊处。在她愣神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的推开，霍青柔有些踉跄的扶着吧台，差点儿没站稳。
第91章 乱成两锅粥
“顾家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嘈杂酒吧里，霍青柔不可置信的盯着顾泽明毫无留恋转身离开的背影，几近歇斯底里的喊着，“你会后悔的！”声音很快便像是石子消散在池塘里般，连涟漪都没有掀起。
顾泽明拦了辆出租车，赶回公寓时瞧见蜷缩在沙发里，盖着毯子睡着的纪小小。
心底某处焦虑暴躁被逐渐抚平，他慢慢靠近用手抚弄着纪小小细碎的头发，不由得勾起唇角疲惫不堪的笑意，而原本浅眠就不踏实的纪小小此刻惺忪的睁开双眼，抬起手勾着顾泽明的脖颈，像是猫儿般的亲了亲他的嘴角，低声咕哝着，“没事的。”
“嗯。”顾泽明好笑的将她抱起来，送到卧室。
经过折腾，纪小小的瞌睡虫都跑到九霄云外，扯着顾泽明的袖摆嗅嗅，皱着眉问，“你喝酒了？”
“没有，去酒吧谈些事情。”顾泽明含糊其辞的掩盖过去。
纪小小却全然不信，只以为顾泽明是心情不好，借酒浇愁却想要瞒着她。
“怎么没留在余浩男的公寓睡？”顾泽明柔声问，在深夜静谧的环境里，仿佛稍微声音大一点都会吓到面前的女孩儿。纪小小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般，有些头晕的抱着枕头说，“怕你回家难过。”
即便争吵，亲情也是斩不断抹不开的关系。
纪小小体会过临时接到医院电话通知的那种崩溃、无助和极强冲击的无力感。她紧紧握着顾泽明的手，觉得此刻不管说出什么安慰话语都是苍白的，却还是有些轻哄的意味说，“都会好起来的。”
人，总是喜欢将无法更改或者无法达成的事情寄托于神明和精神寄托。比如生病时总会想着要去庙里烧香拜佛，看到划过天际的流星就会双手合十的祈愿，甚至网络见到张很平平无奇的图都会当成锦鲤来转发。是真的相信他们能够达成心愿，保佑平安顺遂么？
并不是，只不过人们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来麻痹自身，潜意识里买份安心和期待罢了。
顾泽明心事重重的抱着纪小小，勉强睡过两个小时就格外清醒的驱车赶往公司处理问题。纪小小搭顺风车到重新开张营业的Summer餐厅，原本早高峰是最为忙活和客流量极大的时间段，可现在却变得门庭冷落，经过的职场白领匆匆离开，连眼神都不肯多停留片刻。
“新闻虽然澄清，但是品牌口碑都受到影响。”
琳达站在店门口，抱着肩膀跟纪小小商量说道，“毕竟食物中毒是真的，不管是职员故意还是无心之举，都不值得被信任。这条街有很多餐厅，我们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今天早晨卖出去几份？”纪小小问罢，就看到玻璃橱窗展柜里的早餐三明治满满当当排列着，只有两块空掉的地方，眼睛里面很乐观的闪烁起光芒，又瞬间被琳达给扑灭，“这两份是我和店员吃的。”
纪小小抱着头蹲坐在门口的小板凳，将包子脸皱成一团，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琳达站在旁边，看着隔壁竟然排起长队的早餐队伍，羡慕不已的调侃说，“原来以前他们看Summer的时候是这种羡慕嫉妒恨的心情。要不……你试试换着萝莉裙站在门口，吸引些男性顾客？”
“你是认真的？”纪小小仰着头，问。
琳达赶紧摇头，笑着说，“如果真这样做，我恐怕会接到顾总充满怒火的一纸辞呈。”
苦中作乐的性格并不能够排解眼前的困难和阻碍，纪小小聪明的脑袋瓜拼命转动着，却想不出任何跟Summer餐厅这种高格调的餐饮企业相匹配的营销方案。顾氏集团里，顾泽明要集中注意力稳住躁动不安的股东，根本无暇管分店的事情，她能够依靠的就是自己。
在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够让顾泽明分心。
“好！我已经有方法了！你们过来……”纪小小攥着小拳头猛地站起来，对众多店员勾勾手。
琳达看她意欲满满的模样，忽然有些害怕担心，皱着眉不情愿的挪动着脚步，跟她用非常沙雕和诡异的姿势抱团，听着最为原始古朴的营销方法，抽动着嘴角问，“你确定么？”
“嗯，快分头行动！”纪小小撸起袖子就向着后厨走去，手里拎着菜刀，眼神反射出寒光满满。
店员们躲在门口看着，也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噤，低声问琳达，“副店长，真没关系么？”
“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琳达叹口气，挥挥手让众人按照纪小小的安排去做。看着亮起来的Summer餐厅招牌，希望这次也能够转危为安。
顾氏集团，总裁办公室里，Jackson将牛皮纸袋扔到办公桌前，指着说，“看看。”
顾泽明打开从里面取出厚厚一叠偷拍的照片，光线极其灰暗，角度刁钻，但却隐约能够看清顾天赐跟股东用餐时的表情和最后握手的姿势，“霍青柔应该没有骗你，顾天赐在暗中联络许多小股东，甚至是公司的几个长辈。最近这段时间，集团发展趋于平稳，他们心里蠢蠢欲动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不是让你来给我科普成语的。”顾泽明皱着眉，暗暗将那些人都记住。
Jackson无奈的瘫坐在沙发里，倒也不避讳任何话，直截了当的说，“对于那些手里握着几家上市集团股份的老东西来说，对顾氏集团并没有情怀。抛售掉股份，只要顾天赐开价高，肯伏低做小的给些好处，就是有可能的。更何况老爷子如今住在医院的消息传出去，他们更是害怕……”
“事到如今，如果没有强有力的资金融入，让他们看到未来三年内的希望和发展，情况就很不利。”
Jackson说罢，顾泽明懊恼不已的锤着桌面，望着总裁办公层顶楼外面的云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