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后来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了, 邻居报了警。
在警察来之前,时昭用烟头点着了时夏屋子里的书, 随后扬长而去。
时夏那天在迟让家里待到十一点半,盯着他睡起来做了两套卷子才回家。
结果还没上楼, 她就听见叶兰在骂街。
似乎是跟邻居起了什么冲突, 什么脏的烂的她都骂出来了,语言之粗俗,不堪入耳。
时夏预感出了事, 快步回家,进了门, 首先看见客厅里狼藉一片,她第一反应以为家里遭了贼。
但实际上比遭了贼也好不到哪去——
再往里去,时佑在她房间门口,小脸通红,正抽抽搭搭的, 哭得快吐了,一股刺鼻的焦糊味从他背后的房间里直往外窜。
不用进去,只往里探了探头,时夏就看见她房间里的书桌不见了, 靠窗的墙壁被熏得漆黑,窄小的单人床上像发了洪水。
叶兰这时终于停止了跟邻居的骂战,从对门冲回来,一把扯过时夏的肩膀,指着鼻子问她:“你是不是要把你哥害死你才甘心?!你是不是要把我们全家都害死你才满意?!”
时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叶兰提到了时昭,那这事就跟他脱了不了关系。
她冷静地扶正自己肩上的书包,问:“报警了吗。”
“报警?!”叶兰瞪大眼睛,她刚才才把多事报警的邻居骂了个狗血淋头,现在时夏竟然也想报警,“他是你亲哥!”
时夏不否认这一点,但她没有见过那个亲哥哥会想要放火烧掉自己亲妹妹的房间。“他可从不把我当他亲妹妹。”
“还不是因为你找人搞他!”说到这个叶兰便怒不可遏,扬手就要打她。
时夏一把接住她挥下来的巴掌,眼神冷得像冰,“你搞清楚,今天把家里搞成这样的不是我,你打我?”
时佑被她们剑拔弩张的样子吓到,见叶兰被时夏猛地甩开,他尖叫着扑过去朝时夏的腿又踢又打,“姐姐打妈妈、姐姐是坏蛋!”
时佑还小,时夏可以原谅他不分是非,但叶兰不小了。
她该看清一直在她溺爱下长大的大儿子到底是个什么渣滓。
她拽着时佑将他进叶兰房间,接着从书包里翻出那张借贷协议怼到叶兰眼前,“这就是你之前找我要身份证的目的是不是?妈,你今年几岁,还会算数吗?看清楚,时昭用你的名义借的这五十万,三个月之后就会变成一百五十万!一百五十万,你在麻将室里打到下辈子都还不起!”
这是时夏第一次用如此激烈的语气对她说话,叶兰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推开时夏的手,转身坐到身后的沙发上,双手一抱,二郎腿一翘,两片殷红的唇一开一合,吐出来的言语相当轻松自然,“我是还不起,那又怎么样?你不是找了个开玛莎的男朋友吗,他不能帮你还吗。”
时夏没想到她会扯出迟让,脸色一变。
“怎么,没话说了?”叶兰哼笑一声,音调不自觉地抬高,“你真把你妈当傻子骗呢,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呵,我早就发现你半夜下楼去见他了。下次要是不想被人发现,那就别把车停那么显眼的地方啊。”
时夏不知道原来她有这么多闲心来关心她半夜去了哪里。
可如果她真的关心,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当年被锁在教室里一夜未归。
客厅里,地毯被踢翻得歪七扭八,沙发也不再原来的位置了。
顶灯洒下来的光不在叶兰身上,却落在了时夏和她之间相隔的那段距离里。
时夏盯着地上那团光晕,反复做着深呼吸,以此来保持冷静。
“妈,我最后跟你说一次,这笔钱,就算把我跟你捆在一起卖了,也不可能还上。如果你继续这样仍由时昭无法无天下去,下一次被烧的,就是你的房间、时佑的房间,就是你们两个!你应该知道,这事他做得出来。”时夏说着掏出手机,预备报警。
“你干什么!”叶兰见状,起身一把抢过她的手机,尖利的指甲划破时夏的手背,带起一串细密的血珠。
叶兰浑然不觉自己伤了时夏,只一味地维护时昭。“你凭什么报警、他要是真的被抓了以后出来怎么做人?!你就去找你那个开玛莎的男朋友,让他想想办法又怎么样?”
时夏起初不觉得疼,她笑了,“又怎么样?你说怎么样?!他欠我的吗、欠你的吗?他凭什么要白拿这些钱出来。退一万步,他就算肯帮我,但这是时昭欠的债、是你叶兰借的钱,跟我有什么关系?!”
叶兰想不到她竟然能说出这种没有关系的话来,好像她不姓时、不是她生的,积压多年的怨气、怒气这时候一股脑都涌上来了,她气得发抖,想也不想地将手里的东西猛地砸出去。
“好啊、跟你没关!你滚!你给我滚出去!”
时夏下意识躲开,银色的水果机屏幕在她脚下摔得四分五裂。
延迟而来的尖锐疼痛终于传入了大脑,拉扯着她的神经。
看着手机屏上那些如蛛网一般密布的裂纹,时夏有理由相信,如果她没有躲,那么头破血流的就是她。
客厅里的空气凝滞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