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几秒钟里,时夏的感官暂时封闭又突然打开。
当叶兰粗重的呼吸和房间里时佑的哭喊一同重新传进耳朵里,时夏弯腰捡起脚边的手机,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淡。
“希望你能将刚才说的写下来。”
叶兰还气喘,瞪着眼睛问她:“什么?”
“从今天开始,这个家不管再发什么事情,都与我无关。”时夏说着,转身回到房间里,不多时,她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份《主动放弃赡养条件》的协议书,外加一个大一点的手提袋。
叶兰肩膀一僵。
时夏将协议书拍在她身边的沙发上,扔下来一支笔,“签吧,现在就签。”
叶兰有些心虚,但她仍然硬撑着不让自己露怯,在这一点上,她们母女简直一模一样。
“你让我签我就签?我告诉你,别拿这个来吓唬我,我就算签一百张你也还是我生的,只要我一天不死,你就得养我一天。”
时夏面无表情地点头:“好,你可以不签。但你记住,我不会帮你和时昭还这笔钱,一毛都不会。”
说罢,她再不管叶兰到底是虚是不虚,转身就走。
深夜寂寥,秋风凉得渗人。
与小区里擦肩而过的路人不一样,他们着急回家取暖,但时夏昂首挺胸,正大步迈向与家完全相反的方向。
手机虽然碎了,好歹还能用。
时夏一边走出小区,一边给打工地方的老板打了个电话,问能不能将店子后面的仓库借她住几天。
老板很爽快的答应了。
时夏在路边拦了车,报上目的地,车子启动,窗外的景物开始飞快倒退。
手机响了一下。
是迟让发来的微信。
他大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总会知道的。
[到家没]
[你是不是把我的**带走了]
那两个字恰好是屏幕碎裂最严重的地方,时夏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下意识开始回忆她有没有从他那里拿什么东西,很快,迟让回过来,他找到了。
消息被顶上去,她看见那两个字是:枕头。
迟让因为睡不着觉,家里的床对他来说就是个摆设,所以他那个装修得像五星级酒店一样豪华的家里,只有一个破破烂烂的气垫床。
在他送了时夏机票的第二天,时夏回送了他一个她曾经用过的笔袋,以及一大堆笔记。
笔袋是她第一次参加学校竞赛赢的奖品,陪她从初中到高中,整整五年。
这份礼物是肯定,也是激励。
激励她如果想要获得更多更好的,她就必须得付出比获得这个笔袋更多的用心和努力。
跟他的礼物比起来,这个笔袋的分量和价值轻得不像是一份回礼。
但这些表明了时夏想要实现两个人考上同一个大学的决心。
她一再强调,希望迟让看见这个笔袋就能爬起来做张卷子,可惜迟让并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
比起用来装笔,他觉得这个东西更适合成为他的枕头。
大约因为这是时夏送给他的,所以连这个小小的笔袋似乎都带着魔力。
时夏不能陪在身边的时候,枕着它,迟让倒也能得以片刻安眠。
刚才迟让大约是没睡饱,想枕着它再睡一会儿,一时找不见,才来问她。
真的很奇怪。
时夏才跟叶兰吵过一架,按理说她的心情应该很糟糕,可看见迟让发来的信息,想到他在找东西的时候可能露出的神情,时夏只觉得自己无比轻松。
她甚至还能保持着愉悦给他发信息叮嘱:[睡起来记得做卷子。]
很快,迟让回了语音消息过来:
“想做时老师的男朋友可真不容易啊。”
出租车里没有开灯,他略带倦意的懒散音调一出现,时夏只觉身边忽然亮了起来。
她抿唇,笑意被藏在唇边的浅浅的凹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