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衍维持这个姿势坐了许久，身体有些麻木，他动一动，腰板直一些，声音很低亦很空洞，“你说过的，如果我撑不住了，需要联姻拯救旭诚，不要瞒着你，我们可以坦荡且和平地分手。”
苏识巧的喉口瞬时干涩，强自咽了几下，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而向衍还在说话，“你还说，你不会哭也不会闹，以后也会好好地过。”
苏识巧的脑海里有一瞬的空白。
她以为自己做好思想准备，有足够的理智来接受这个事实。
但是真的听向衍讲这段话，她发现自己恐慌又晕眩，好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徒劳地张着嘴，却呼吸不到一丝氧气。
“我妈给了……”
她想争取一下，却被向衍打断了话语，“旭诚的资金缺口很大，几个亿扔进去，只能填一个小坑。找巨盛借款，钱还是在其次。我真正需要的是信誉保证，以及后续的坚定支持。我以为……”
他顿住，没有往下说。他确实没有想到，姚晨儒会不近情面到这个地步。
不过原本就是赌，输了也没话讲。
眼眶湿润，声音颓然地低下去，“这两年是在玩火，现在我玩不下去了。”
第85章 ：从外科一直到心理科，全都有
向衍走了。
苏识巧昏天黑地地睡了一天。
晚上姚识煊给她打电话，唠唠叨叨地说了很多，主旨就是旭诚的结局是早就注定的，怪不了任何人。
苏识巧默默地听，最后轻轻地嗯一声，“我想静静，这个月都不回去吃饭了。”
见她没有把话说绝，姚识煊明显松一口气，“爸爸说你九月份要去美院读研，你不喜欢住宿舍，租房子又太麻烦。让我帮你在附近买套房。
我刚刚放风出去，中介就给我打电话，刚才我过去看了几套，有一套顶楼一百八十方，带露台的，看着还不错。
我就定下来了，装修风格你可能不喜欢，不过你反正做这行，敲掉重新搞，喜欢啥样就装成啥样。”
苏识巧没什么力气，脑子也是空荡荡。
“随便吧。”
她说得简单，姚识煊却像是领了鸡毛令箭，高兴得很，“你说的哦，那我去办手续了。”
“好。”
苏识巧不想颠簸了，生在富人家庭，前两天刚刚拿了两个多亿的财产，就别矫情说什么自力更生了。
姚识煊没想到这么顺利，忍不住挠头，“你把身份证拍给我，最近办过户手续的时候，你也要去的。”
苏识巧又是嗯，“挂了，一会儿拍给你。”
几分钟后，姚识煊收到妹子传来的身份证照片，他左看右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当然这一刻，他还不知道向衍和苏识巧已经分手了，也不知道自己在疑惑个啥。
……
巨盛股东会没有通过给旭诚借款的消息，还是传扬开来。当然，因为姚晨儒的提前防范。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简单的商业决策。
旭诚因为没有得到巨盛的支持，后续的走向很不明朗。
私募圈都是消息灵通的，顾行安公司的基金经理郭敬言给了减持的评级，认为旭诚的股价至少下行20%。
周三下午，顾行安给郭敬言下了增持三成仓位的指示，郭同学虽然照办，心里却不服气。这头买进，那头指导他老妈清空旭诚。
形势非常诡异，下午开始，旭诚这里有大批买家进场，多空双方激烈对阵，收盘前最后五分钟，多方取得决定性的优势，一举将股价封到涨停位。
郭敬言看呆了，到处打探消息，最后还是楼博延喂了他一个主观猜测，旭城少主向衍有可能和鹭德董事长的女儿联姻。
“这个传言两年前就出现过，当时不了了之，现在又传出来，会不会是多方制造的谣言？”
郭敬言不怎么相信。
楼博延看傻子一样的表情，“你老板就是多方，他什么脑子？是听信谣言的人么？”
……
原本下午一点，苏识巧应该出现在顾行安的办公室。
她没有来，不过她有发微信通知，“生病了，没力气搞创作，赔你推迟天数的房租。”
没等顾行安回复，她把上回收的两万块钱给他发回去。
顾行安当然不会收，若无其事地问，“生啥病？我认识H城最好的医生，从外科到心理科，全都有。”
苏识巧不理他。
等了十几分钟，顾行安打电话过去，苏识巧倒是接了，没什么力气，语调低低的，“干嘛？”
顾行安轻轻地笑一声，“你是失恋了吗？”
第86章 ：她有被恶鬼缠上的感觉
苏识巧两天没怎么吃东西，脑子转得很慢，想一会儿才答，“甲方爸爸，咱们只是业务上的关系，你过界了。”
说完她一个磕绊都不打，直接挂断了电话。
顾行安碰了钉子，但他也不生气，唇角勾起，看着还有些小愉悦。
转手他给楼博延打电话，淡定地问，“宋美姈赎回基金了吧。”
“你怎么知道？”楼博延挺意外的，“她上午给我打电话，让我准备好，最晚后天，她要拿到钱。”
顾行安轻轻地笑一声，“你可以入手旭诚了。”
楼博延脑子转得也快，“你认为，向衍要和我女神联姻了？”
这些天，顾行安也做了研究，包括旭诚的财报年报，就数据来看，风险和机遇并存。
而且向衍掌权的两年，他看似冒险的清仓行动，取得了很大的成效，资金面已经有向好趋势。
这次如果鹭德不出来作妖，再给他几年的时间，也许能走出来。
当然最好情况是和鹭德联姻，两家携手的话，不仅可以走出泥潭，还能走出一条阳线。
“向衍无路可走，如果他足够理智，和鹭德联姻是最好选择。”他淡定。
楼博延也有做过研究，被他一点，立刻融会贯通。他嚷嚷起来，“挂了，我建仓去了。”
……
连续睡了两天，周四上午，苏识巧终于睡不着了，肚子也饿，她起来给自己泡面。
结果烫到了手，起了老大一个泡。
很痛，但是和心里的难受相比，又好像是小菜一碟。
苏识巧环顾四周，神情略显茫然。之前的那回分手，是她带了东西离开排屋，没有睹物思人的条件。
但是现在不一样，六十平米的房子，说不上宽敞，到处都有向衍的痕迹。
虽然在她睡着的时候，他有做过收拾。属于他的书籍、衣物、茶具、洗漱用品等等，他都拿走或者干脆扔了。
向衍性格细致，行事逻辑和姚晨儒接近，遇到事情会翻来复去的思考，一旦做出决定就会贯彻到底。苏识巧和他一起这么多年，对他非常了解。
所以他说走了，就真的走了。不会像苏识巧那样，走了半年，一旦他追上来，就全面沦陷。
只是他把东西收拾干净了，却没办法把苏识巧脑海里的记忆抹干净。还有他的气息，始终在屋里飘荡。
多少次，他坐在餐桌的对面，笑微微地看着她；
又有多少次，他推门进来，而她欢快地扑上去抱他；
他喜欢看她画画，眉目沉静，看向她的目光温柔又耐心。
只坐了一会儿，苏识巧就泪眼汪汪，后来干脆抱住膝盖嚎啕大哭起来。
脑海里飘着一句话，他终于不要她了。
……
泪水是一种释放，大哭一场后，苏识巧饿极了，狼吞虎咽地吃完泡面。
肚子饱了，她盘腿坐在沙发上，又开始发呆。
手机响起来，她懒得看，也不愿意接。
但是对方持之以恒，连续响了三四次后，她终于起身走去卧室，手机屏上，「妖孽」二字忽闪忽闪，看得她眼睛疼。
这一瞬，她有被恶鬼缠上的感觉。
“喂。”
“病好了没？”
“没。”
“你喉咙有点哑，发烧了吗？”这回他倒是有点正经，“生病要看医生，要不要我送你？”
苏识巧不仅嗓子哑，眼睛还很肿。
哭一场还是有好处，她这会儿完全气不起来，声音恹恹的，“一个礼拜，你别来烦我，然后我会联系你。”
第87章 ：财神爷可遇不可求
顾行安哦一声，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磁性，非常好听。
“苏识巧。”
他煞有介事地叫她一声，然后轻轻地笑，“不要浪费时间，这个礼拜就画初稿吧。我有朋友从瑞士过来，带来当地的手工巧克力。画得好的话，我奖励你。”
苏识巧被他搞得懵，没等她说话，顾行安继续自说自话，“不喜欢巧克力的话，我可以请你吃烧烤，别人教我的，没有什么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两顿。”
苏识巧觉出些意味深长，忍不住问，“你……想干嘛？”
“我想哄你呀。”顾行安理所当然的口气，“我书上看来的，艺术家有超出常人的丰富情感，也有高于常人的审美感受和想象力。
你们在创造的过程中，要精神愉悦。但是你老是生气，心情不好，现在还生病……”
“停。”苏识巧不想往下听，“你想多了。”
顾行安心绪甚佳，嗓音跟着圆润一些，“其实我觉得巧克力、烧烤这种都太低端。口腹之欲固然让人满足，但看着银行账户里的钱多起来，精神会更加愉悦。苏识巧，我教你炒股怎么样？”
他略带笑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一定让你赚到盆满钵满。”
苏识巧被他搞得哭笑不得，她懒得多说，“流感隔离，一个礼拜后会和你联系。”
“挂了。”
她又补上两个字，然后顾行安的耳边就只剩下嘟的长音。
他略显无语，拿起手机看一会儿，心想是不是应该找人给她普及一下常识？财神爷可遇不可求，他还是头一回开口说要带人发财。
机会只给一次，不要拉倒。
顾财神冷冷地「哼」一声。
……
因为这个电话，苏识巧的情绪倒是好了很多。家里一股泡面味，她好好地收拾一番，扎好垃圾袋的口子，拿去门廊的固定位置放好。
这几天她还是头一次开门出门，虽然只几步路，也算是小小的进步。
精神还是不振，回去后又躺回到床上，睡了这么多天，也没啥困意，她睁着眼，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这么又混了一天。
接近黄昏的时候，范莹莹打电话过来。陈全德那套房现在由她全权负责着。
苏识巧之前和她打招呼，说自己得了流感，要在家里隔离半个月，有事情只能电话联系。
先是聊工作，事情不大，一会儿功夫就讲完。然后范莹莹就讲八卦，说的还是周颜，说她骗婚应该是被黑社会控制，现在两头打起来了。
“陈全德被打了，脸上老大一块乌青。”
苏识巧情绪不高，哦哦了几声。
范莹莹有感觉到，于是关心她的身体。苏识巧随口荡荡，说自己低烧，卧床休息中。
那就不方便打扰了，范莹莹是个识相的姑娘，当即表示让她好好养病，公司这边她会搞定的。
苏识巧手头一共就三个案子，老破小接近尾声，大平层归范莹莹，只要顾行安不来打扰，她可以安静地度过这段失恋期。
比较奇怪的是叶琪，她耳聪目明，旭诚这边风声不断，她居然静默不动，连一条微信消息都不发。
苏识巧觉得不同寻常，想着她那头是不是也出了什么事情？
电话打过去，那头接得倒也不慢。
先是抽一记鼻子，声音瓮瓮的。
“我得流感了。”她说。
第88章 ：咱俩凑一个小型失恋同盟
苏识巧眉心一抽，第一反应就是，死党和她一样，有不想与外人交待的事情发生，拿流感出来背锅。
“向衍和我分手了。”她把向衍放在前头，说明是他主动提分手。然后她问，“你和平哥咋样了？”
听筒里静下来，好一会儿，叶琪才闷闷地说话，“平哥宁死不屈，他说从小到大，他没亏欠过我。让我赶紧回欧洲，不要连累他没有手指。你听听，他把话说得这么绝，一点幻想空间都不给我。”
这个是死局，苏识巧也没办法，只能苦笑着说，“你失恋，我也失恋，咱俩凑一个小型失恋同盟。”
叶琪重重叹气，“那咋整？酒吧走起？”
苏识巧想想也行，“去暗夜么？”
“无所谓，哪里帅哥多去哪里。”叶琪豪迈起来，“你这个小酒量也该练练了，离开向衍，外头有一大片森林要去征服。酒量是必须点燃的技能，这样，趁姐姐还在国内，咱们专项练习。”
叶琪的酒量非常好，号称千杯不倒，这么多年了，苏识巧还没看她醉过。
“九点钟，暗夜见。”
这么就算是说定了。
电话挂断，苏识巧又躺回到床上，阖目静思，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关于向衍，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有缘无份。两个人的缘分就这么多，不是你的男人，强求不来。
伤心是肯定的，一起的日子太长久，共同的记忆也太多。只不过，由时间积攒而来的，最终也会归于时间，遗留在脑海里的，是一段美好的感情。
他俩好好的开始，又体面的结束。从这个角度来看，她比很多人都要幸运。
苏识巧的自我安慰是有用的，尽管眼眶里又蓄满了眼泪，但是情绪终于还是放松了。
她说过，分手后会好好地过。
那么就好好地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