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衍认真听，隔一会儿才沉吟着答，“你们再做一个介于两者之间的版本。”
做方案是最简单的，张枫满口应下，同时他又问，“鹭德要求重启谈判，时间定在三天后。”
向衍淡定，“看你们的进程，来不及可以改时间。”
“他们挺急的呢。”
“只能尽量配合。”
张枫听出内里的意思，挑起眼皮看他一眼，“好，我们会尽量配合。”
中午十二点，向衍才从会议室里出来。刘秘书帮他打了饭菜，搁在保温壶里暖着。
见他过来，她一边帮着把饭菜摆在桌上，一边小声汇报，“刚刚你夫人打电话过来，说她那边临时有些事情，要一点钟才有时间，问你可不可以？”
向衍想一想，“可以。”
刘秘书嗯嗯点头，“那我给她回电话。”
“好。”
向衍低下头，顾自吃起了饭。
刘秘书转身往外面走，心头有微微的叹息。她和这对夫妻走得近，清楚两人的关系已经渐行渐远，可能拉不回来了。
……
一点钟，郑曼涵准时出现在向衍的面前。妆饰精致，衣着正式，让人有赏心悦目的感觉。
坐去对面的座位，脸上挂了浅淡的笑意，“你精神状态很好。”
向衍淡淡看她，“找我有特别的事情？”
郑曼涵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出计时器，摆到桌上，“我只说半个小时，如非必要，你不要打断我。”
向衍审慎地看她片刻，点头说，“好。”
郑曼涵笑笑，舒一口气后，她轻轻地点下计时按钮。
然后她低下头，足足沉默了十秒，才开始说话，“我们是云英校友，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你。那天是九月一日，开学的第一天，阳光明媚，你个子很高，穿着初中生的西装校服，很稳很静很淡定地从跑道那头走过来。
我站在队列里，热切地看着你，那年我十二岁，对你春心萌动。其实不光是我，那天的你应该收获了半个操场的迷妹。”
被她的话带入回忆，向衍的唇角勾出笑意。
看到他的表情，郑曼涵轻轻地叹一声，“那天，你是过来做毕业生演讲的，走到升旗杆的前面，你突然转过头，对着三年级二班的队列，灿然一笑。
里头立刻有人回应你，「向衍，你好帅！」之后银铃一般的笑声，响彻了整个操场。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生叫苏识巧，漂亮可爱娇气又贼大胆。”
“从此我知道你叫向衍，是高我两届的学长，学习成绩很好，有一个宠溺的拖油瓶小女友。”
第270章 ：郑曼涵是来摊牌的
“因为苏识巧的缘故，你经常会过来小学部，初中生的西装制服超帅的，你体形好，长得又帅，站在那儿就是高年级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因为少女怀春，我忍不住会多看你几眼。但是那时的我，既不认为自己会和你有交集，也不觉得自己和苏识巧有缘份。”
“对于那时的我来讲，一切都是未知。”
郑曼涵突然笑了，歪过头看他，语调颇认真，“你知道了是吧。”向衍的目光有点冷，不置可否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郑曼涵是来摊牌的，所以她又问一遍，“确定你知道我和苏识巧的关系，我才可以往下讲，否则就要走二套方案。”
向衍盯着她看，眼眸深邃，还是没答话。
看他这样，郑曼涵无语了，抬起头看一眼手机，“需要加五分钟。”
然后她轻轻咬唇，“小学毕业那年，爸爸心脏病发作去世了。鹭德人心惶惶，凭我妈当时的实力，根本掌控不了公司。
她很着急，有一天她把我带到一家茶馆，订了一个包厢，让我在里面做作业。
中途她出去了，半个多小时后，她带了一个很帅的男人进来。
那个男人的脸色不好看，但他看我的眼神还算温和。只是看了看，他们便又出去了。”
郑曼涵莫名地笑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姚晨儒，那会儿的他还很年轻。后来，鹭德启动上市进程，我妈也渐渐控住局势，最终风平浪静下来。
后面有一天，我和妈妈出去逛街，看到姚晨儒和夫人，他俩看着就很恩爱，手挽着手，低着头亲密地说着什么。后来我还看到了苏识巧，她和哥哥走在一起，也是快乐万分的模样。”
“当时妈妈没什么反应，拉我去了边上的商铺，他们应该是没有看到我们。我感觉妈妈很生气，果然那天晚上，她把自己给灌醉了。我伺候了她一个晚上，听她又哭又笑地讲了好多往事，包括我的身世。”
郑曼涵意味不明地抿抿唇，“原来我不是我爸的女儿。”
向衍凝起眸，若有所思地问，“所以你妈能够控住鹭德，不是孙正华的本事，而是姚晨儒帮的忙。”
郑曼涵淡淡地笑，“一半一半吧，孙叔叔也有出力。”
这么就算是把话说开了，气氛松缓下来，但是向衍看她的目光却深了好些。
“怎么想到和我说这个？”
郑曼涵看一眼手机，时间还有一半，于是她坦悠悠地答，“想和你谈条件，所以就多讲点。”
向衍微眯起眼，“谈什么条件？”
“我知道错了。”郑曼涵直起腰，一字一顿地说，“这一年半，果真如书上所言，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你想离婚我会成全你，但是请你放过鹭德，放过我妈。”
向衍沉吟不语，大姆指和食指轻轻地摩挲着。
郑曼涵苦笑，“我是带着诚意而来的。”
向衍看她一会儿，突然问，“那件灰色西装，你把它弄到哪里去了？”
郑曼涵羞愧，“那是我人生最大的污点，其实我应该当着你的面拿剪刀剪了的。而且我实在是不明白，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向衍垂下眸，声音很淡，“我有记号。”
郑曼涵顿时无语，不过她也没办法，没奈何地说，“我拿去捐了，前段时间有去找过，已经发去边远山区，拿不回来了。”
向衍的眼神黯沉下来，不过只一瞬，他挑起眼皮，“离婚协议书拟好了吗？”
第271章 ：他落寞地叹息
半小时后，郑曼涵从向衍办公室里出来。看到刘秘书，她得体的微笑，任谁也看不出来，她现在的心情有多复杂。
向衍离婚的意愿很强烈，但他说得清楚，旭诚股东会不可能通过一个旭诚承担全部损失的议题，鹭德想要回抽资金，必须拿出诚意，双方各退一步才有可能达到结果。
对于郑曼涵说的放过宋美姈，向衍不置可否。不过他给出提示。
“你妈最大的仇人是郑宣达，据我所知，他的目标是拿回鹭德，如果你妈肯卖出手里的股份，或许可以求得安稳。”
郑曼涵听出隐含意味，最大的仇人是郑宣达，说明还有其他的仇人。
她有了深切的危机感，执意要向衍给出保证。
向衍摇头，“我左右不了大局。”
郑曼涵心头凛起，“你不想痛快地离婚吗？”
向衍单手托住下巴，白如雪的袖口上，水墨风格的袖扣刺得她眼睛生疼。
而他落寞地叹息，“我是想离婚，但如果你想拖，我也拖得起。”
郑曼涵陡然想起苏识巧已经嫁人了，嫁得还很不错，顾行安各方面的条件都不亚于向衍，而且听说他也是把苏识巧当成宝贝，宠溺得很。
有些人，走散了，就是散了。
也因此，向衍痛恨她们母女拆散了他和苏识巧。
郑曼涵惊恐的意识到，向衍不会放过妈妈。
……
交易没有谈成，郑曼涵急急地回去自己的办公室，给宋美姈打电话预警。
那头倒是淡定，“知道了。”
郑曼涵没有说自己的打算，“向衍说郑宣达要拿回鹭德，不如把股份卖给他，您正好退休，省得操那么多的心。”
宋美姈冷笑，“我辛苦打拼了这么多年，他倒好，简单两个字卖掉。他怎么不卖旭诚的股份？”
郑曼涵没办法，“如果郑宣达知道……我的……身世。鹭德有很多老臣子的，您觉得他们还会支持您吗？”
宋美姈漫不经心，“现在都是利字当先，解决钱的问题，其余什么都好办。”
“妈……”
郑曼涵无奈地拖了长音。
宋美姈平平淡淡，“你只管想办法拢住向衍的心，苏识巧结婚了，向衍没有退路，你本身条件不错，他眼睛不瞎的话，还是会接受你的。
至于郑宣达，按辈份我还是他的小妈，他也是商场的老甲鱼，知道鑫正干不翻鹭德的，或许是来和我谈条件的，没事，我会好好和他谈，目标是共赢。”
郑曼涵没想到宋美姈还有这种想法，显见得对当下的危机判断得不够深入。
“向衍知道。”
“知道啥？”
“知道我是谁的女儿。”
宋美姈吓一跳，“你傻啊，这种事情也能说？”
郑曼涵的声音里有明显的疲惫，“他一年半前就知道了。”
……
终于察觉到危险的宋美姈，当即给姚晨儒拨了电话，但是那头不接。连续拨了几个之后，宋美姈意识到他把她接黑了。
她冷笑，不接电话？是想直接爆一个雷么？
想归想，宋美姈的心里其实虚得很，郑曼涵的身世爆出来的话，姚晨儒是家变，她这头则是逼宫。
嘴巴硬，说什么利字当先。
正因为利字当先，他们会利用这则丑闻，联合起来逼她下台，到时候，孙正华也保不住她。
宋美姈的心情紧张，手指不停地敲着桌面。
她判断，向衍就算知道这件啥事情，为了保全苏识巧，不会把姚晨儒的丑闻爆出来，所以暂时来讲，郑宣达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情。
但后面就难讲了。
宋美姈心里妈卖批，这件事情瞒得严严实实，向衍是怎么知道的？
第272章 ：恨是恨极的，但是爱也是存在着的
开工第一天，巨盛那头就平静很多。或者说是有条不紊，各个部门按计划做自己的事情。
高层这边，董事长姚晨儒提前一天通知股东，下午两点在顶楼会议室，召开股东大会。
哪有上班第一天开股东会的？这种情况很不寻常。
而且姚晨儒没有来上班。
几个老资历的股东仗着有交情，踱去董事长办公室，想要打探一二。
结果只有看到邱华，她还是那张面瘫脸，淡定地告诉他们，“董事长不在，不过他下午会来开会。”
有那么两只改方向，踱去总经理办公室，想去姚识煊那儿探究竟。
结果那儿也没人。
转头看中心会议室，姚识煊正和市场部经理们开会，眉眼空前的严肃，气质与以往判若两人。
摸不出情况，一众人等也挺郁闷。午餐时间，几个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猜度是不是有事情发生。
其中有人听到B市传过来的流言，但是不敢说，在心里默默消化着。
姚识煊和邱华坐在一起，关系是私密不公开的，但是姚公子盯人防守，邱华也没啥办法。
“我爸想干嘛？”姚识煊其实也意外，“股东们都是你通知的吧，干嘛瞒着我？”
邱华面无表情，“你也是股东，我怎么可能瞒你。只不过你排序靠后，是今天通知。”
姚识煊撇撇嘴，“你就装吧。”
邱华不说话，低下头顾自吃饭，她中午吃得多，一勺一勺很是用力。
……
吃完饭，姚识煊没再缠着邱华，他回去办公室给苏识巧打电话，情况说一通，然后问，“你也是股东，邱华通知你了吗？”
苏识巧摇头，“没有，不过通知我干嘛？我已经把股权委托给你了。有啥事情你决定就行了。”
姚识煊啧啧两声，“我觉得不太对劲。”
苏识巧淡定，“你就别多想了，公司那边你再蹦哒，也搞不过爸爸的。”
“这话之前是对的，现在就未必。”姚识煊有雄心壮志，“这几天，我一直在筹谋篡权夺位的大计划。”
“想出来了？”
“一点点，毕竟爸爸的股权不多。”姚识煊说这话不太有底气。
而苏识巧一句话就挑出了重点，“我们名下的股份加起来没有过半，剩下的股东全部支持爸爸，就算咱们统统反水，他照样做巨盛的董事长。”
“你说得对。”姚识煊叹气，实事求是地说，“巨盛是他做大的，这是他应得的。”
苏识巧嗯一声，“不过你可以仿效越王勾践，卧薪尝胆。”
说到这里，她突然来了灵感，“要不要我给你画一幅？裱起来挂到办公室里，激励一下自己。”
“呸呸呸，我才不要呢。”
和妹子这么聊聊，姚识煊的心情舒缓了很多。
沉一口气，他推心置腑地说，“妹子，我现在理解了，你为啥忍了这么久，也没有揭穿这件事。真是挺难的，咱们毕竟是做儿女的，爸爸再不好，打断骨头连着筋，心肠可以硬一次，再硬一次，可是某个午夜梦回的时候，就会硬不起来。
至于妈妈，欺骗当然不好，我也知道她不会愿意生活在谎言之中。
但是打破也很难啊，就妈妈那个脾气，离婚是必然的。少年夫妻老来伴，他们都是快六十岁的人了，后面进入相伴到老的阶段。这个时候分开，怎么看怎么不划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