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识巧身形僵硬，站在那儿半天没动。
顾行安看到她眼眶渐渐红起来，然后眼泪扑簌而下，她哽咽着，声音模糊，“我没想过他会死，我也不想他死。”
尽管还是恨着他。
……
那天晚上，苏识巧睡得很不安稳，隔一两个小时就会醒一回，然后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顾行安跟着醒了一回，开了台灯，看她一脸无措的模样，他默不作声地抱紧她。
苏识巧的声音里还是带着哭腔，“他会不会是骗我们，故意把病情往轻的方向讲。否则他干嘛交代这么多？我有个同学，她爸爸也是胃癌，从发现到去世只有半年。”
顾行安轻轻拍她，“B市的XH医院我有人认识的，明天我就去打听。”
苏识巧埋下头，眼泪很快打湿了他的衣服，“我不想他死。”
第324章 ：她发现自己对顾行安也有了这份信赖
第二天，顾行安动用各种关系去B市的XH医院打探情况。因为姚晨儒还没有住院，他费了点力气，才算问出结果。
姚晨儒确实把情况说得轻了，不过也没有到晚期那么不可救。
有钱人办法多，他找的手术医生是目前国内最好的，用药也可以保证最好，五年的存活率比普通人要高得多。
顾行安稍稍安心。
他虽然很忙，这个时候老丈人的身体健康要摆在第一位。为此他专门跑了一趟B市，早上去，晚上回来的那种，里外里料理得妥当，然后送姚晨儒过去。
动手术那天，苏识巧把马犬拜托给物业经理照料，闷声不响地坐最早一班飞机去了B市。
顾行安提前一天过来，他不意外苏识巧的出现，小两口一起在手术室外头等。
“这事是不是应该通知你哥。”
动手术会有风险，这次手术是姚晨儒自己签的字，可万一手术过程中出问题，姚识煊是儿子，他得在场。
苏识巧低下头，“我爸想等手术做完，看情况再和我哥说。”
顾行安听老丈人表达过这个意思，他虽然尊重，但其实不大理解。
他不再说话，但是苏识巧觉得扛不住这个责任，摸出手机给姚识煊打电话。
那头接得慢，老半天才传出声音，“啥事啊？”
苏识巧觉得有点怪，“你怎么了？”
姚识煊吭呲着说，“拉肚子了，在厕所呢。有啥事你赶紧说。”
苏识巧无语了，不过她这边的事情重要，长话短说，捡重要的部分讲。
姚识煊收到这个晴天霹雳，整个人差点跳起来，喉咙瞬时响了好几格，“你怎么才说，你……你你气死我了。”
“爸爸不想让妈妈知道。”
“我是他儿子，亲的，不是捡的。”姚识煊要吼起来，“他干嘛瞒我？”
苏识巧把手机移开一点，“我哪知道。”
姚识煊眼泪飙出来，“索性都不说，他为啥又告诉你？”
苏识巧不语，这几天的事情下来，她已经知道姚晨儒其实也不想告诉她，但他要找顾行安托孤。
沉吟片刻，她淡声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说你来不来吧？”
姚识煊一边抹眼泪，一边恨声道，“发定位给我。”
……
姚识煊用了最快的速度，他到的时候手术室的门还没有开。
苏识巧看他眼睛红红的，知道是悄悄哭过了。
看到手术室还是关闭的状态，姚识煊脚有点软，看一下时间，他坐到妹子边上，破天荒地还握住她的手，“多久了，怎么还没出来？”
顾行安镇定地回答他，“我问过医生，他们有手术计划，五至六个小时完成，目前还在时间范围内。”
姚识煊放松一些，吐一口气，他开始问病例情况。
这个部分顾行安已经研究得非常透彻，认真地做起了介绍。姚识煊眉眼沉静，听得仔细。
苏识巧跟着又听一遍，人就是这样，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就知道哪些人靠得住。
顾行安无疑经受住了考验，这些天，要不是有他事无俱细地奔前跑后，苏识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得下来。
很早以前，向衍和她说过，两个人在一起，如果想要迈进婚姻殿堂，首先要明确一件事情。
每个人都会老，如果将来另一半老年痴呆了，你会不会好好地照顾他？同样，你有没信心，把老年痴呆的自己交托给他。
她对向衍是有这份信赖的。
和顾行安结婚的时候，她根本不敢想这个问题。但现在，她发现自己对顾行安也有了这份信赖。而且，她也愿意好好地照顾他。
第325章 ：妈妈有知情权
手术室的灯比预想的晚了十几分钟，顾行安有注意时间，心底微沉，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姚识煊和苏识巧低着头，轻声地商量要不要告诉苏晴。
苏识巧觉得妈妈好不容易才平复心情，最好不要去打破她的平静。而且也是爸爸的意愿。
姚识煊不同意，他觉得爸爸妈妈虽然离婚了，但他们有多年的感情，妈妈有知情权。
争论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姚识煊拍板，“咱们已经瞒过一次妈妈，我不想瞒第二回 。等手术结束，医生出来说了结果，我就给妈妈打电话。”
既然他坚持，苏识巧便不再说话。顾行安没有参与讨论，他盯着手术室的灯，随着时间的推移，心情渐渐紧张。
灯亮起的瞬间，他松出一口气，转过头看苏识巧，“好了。”
姚识煊好像坐了弹簧，直接跳起来。
苏识巧跟着站起来，然后回头看顾行安，她也紧张，“怎么……这么长时间。”
顾行安牵住她的手，安慰地笑，“这个手术不是非常复杂，可能医生精益求精，拖了点时间。”
手术室的门开了，主刀的刘大夫从里头出来，他略显疲惫，不过眼角有笑容。
没等他说话，外头的三个人已经拥住他，姚识煊着急，问，“我爸，哦，姚晨儒的手术做得怎么样？”
刘大夫笑着答，“手术比预想要复杂一些，不过我们很好地完成了任务，之后病人将去观察室住一晚，没有问题的话，明天会送去普通病房。”
三个人都松出一口气。
顾行安问了几个相对专业的问题，刘大夫认真回答，苏识巧这几天也看了不少中期胃癌的书，基本也能听懂。只有姚识煊有明显的知识盲区，傻愣愣地听了个囫囵。
结论就是目前还不错，但是姚晨儒年纪相对较大，身体素质和年轻人没办法比，术后护理，以及后续治疗，需要格外的注意。
刘大夫还有别的手术要做，这边答得差不多了，就匆匆离去。
观察室那边进不去，所以暂时没啥事了。
姚识煊兑现之前的说法，拿了手机去边上给苏晴打电话。
这时间苏晴正在看扶贫基金传过来的文件，也不知道为什么，注意力一直不太集中，她因此泡了一杯咖啡，才喝了一口，就接到了姚识煊的电话。
刚开始她还笑着问他拉肚子的情况，但是姚识煊的语气是难得的一本正经。
“爸爸刚刚做完手术。”
苏晴眉眼一滞，心跳跟着漏一拍，摸着沙发背她慢慢坐下，努力稳住口气，“他……出车祸了？”
“不是，前段时间他胃口不好，去医院做了检查，当时只是说胃溃疡，吃药就行，我还给他请了营养师厨子，帮他调理饮食。其实他瞒了我们。”姚识煊困难地往下说，“是胃癌中期，今天在B市的XH医院手术。”
听筒里没有声音，隔了半晌，苏晴轻声地问，“手术做得怎么样？”
姚识煊微有哽咽，“手术很成功，但是中期胃癌的五年存活率不足六成，后期还要配合化疗等等。”
苏晴闭上眼安静一会儿，好久，她淡淡地答一句，“我知道了。”
第326章 ：感情这东西哪是你说不想就不想的
电话挂断，苏晴静默不语地坐在沙发上。
吃饭时间到了，裘管家过来叫，她慢慢地抬起眼皮，“我没有胃口，晚点再说。”
裘管家看她面色苍白，忍不住问，“身体不好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苏晴苦笑，看他一会儿，她指指对面的位置，“坐，咱们聊聊。”
裘管家意外，不过苏晴十几岁的时候，他俩就认识。最早他是巨盛的员工，后来做管家也是一份工作，关系算是平等。所以坐下就坐下，他也不会有束手束脚的感觉。
抬起头看她，猜测着问，“董事长又找您了？”
苏晴摇头，然后轻轻地叹一声，“他生病了，中期胃癌，刚刚动完手术。”
裘管家竖起眉，声音有点颤，“这病可凶险啊。”
苏晴眼眶里有泪，“识煊说，他这种情况活过五年的概率不足六成。”
气氛凝重了，裘管家搓着手，一时不知道该说啥。
苏晴悠悠地叹一声，“夫妻一场，他做错了事情，我虽然把他扫地出门，却也给他留了投奔未来的本钱。
而且我做了心理准备，就算他找个小姑娘再婚，也不会说他半个不字。
在我看来，最难受的不过如此了。但如果那样，我也可以释怀，无爱无恨，转头过自己的生活。”
垂下眸，眼泪终于还是掉下来，“我没有想过他会生病，还是这种恶疾。想到他有可能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我觉得我这辈子要跟着他一起完蛋了。”
裘管家黯然，“您还是爱他。”
苏晴转过头，看着昏淡的黄昏夜色，好久才轻轻地叹一声，“他背叛了我们的女儿，我不想爱他了。”
裘管家听懂她的意思，心里觉得酸。
感情这东西哪是你说不想就不想的，目前的情况，得难受好长一阵子呢。
……
第二天，姚晨儒从观察室出来，住进了豪华单人间。
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整个上午他都是昏睡的状态。不过医生说他情况不错，多睡睡可以帮助恢复。
姚识煊放心了，他是儿子，之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就是他做主了。
好在他有一个好妹夫，手术前已经做好准备，这头刚刚进来病房，两个资深护理已经上岗了。
“你忙了一段，H城那头还有好多工作要做。我临时过来，好多工作没有交代，也要回去一趟，咱俩一起回去。”
姚识煊看看妹子，“识巧最空，这边交给她守两天，然后我过来换她。”
苏识巧没意见，“可以，你们先回去，我留在这边。”
顾行安确实很多事情，但是他不放心，“你行不行？”
苏识巧无语，“这里有护理，我就是坐边上盯一下，有啥不行的。”
姚识煊拍拍顾行安，“妹夫，你老婆不是养在闺中的弱质女子，她做过两年设计师，社会经验丰富，足够应付了。”
顾行安哑然，只能点头，“边上有五星酒店，晚上你就住那儿去。”
苏识巧胡乱地点头，“知道。”
这头安排好，姚识煊便坐到姚晨儒的床头，专心等他醒来。
也没多久，姚晨儒便醒来了，看到儿子他不算吃惊，转过头又看到女儿。
他面上没有变化，心头却浮起好些暖意。
第327章 ：她想陪你走过这段时光
姚晨儒在B市住院的两周里，苏晴没有在那儿出现过。他最多看到的是姚识煊。
苏识巧只陪了他三天，之后就被姚识煊赶回H城。他在病房的角落给自己搭了个工作台，满满一箱子的公务资料，就地办起公来。
姚识煊有觉悟，老爸的病是恶疾，就算治好了也要休身养性，不能操劳工作。
从今往后，他要靠自己了，原本的依赖思想荡然无存，挽起袖子只有一个字「干」。
姚识儒还是头一回看到儿子拿出这样的精神气质，新奇之余也颇欣慰。
他一直担心自己退了之后，儿子会被下面人忽悠算计，不放心，就一直睁圆了眼睛帮他看着，有时候还悄悄地帮他排雷。
姚晨儒其实也知道，他愈是这样，儿子受到的历练就愈少，将来就有可能受大挫折。但宠儿子是本能，很多次他做完了就后悔。
现在好了，他有心无力了，儿子也不傻，自然而然就立起来了。
……
姚晨儒中期胃癌的事情，在H城是保密的状态，姚识煊过来B市也是借了工作的名义。
保密的主要原因是怕巨盛内部出乱子，另外他也烦络绎不绝过来看病的。
现在这样，看儿子埋头苦干，多清静多好玩。
他没有问苏晴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反正人没来，他便不多想。
知道自己生病之前，他动过死皮赖脸追求苏晴的念头，还想着继续带她周游世界。
现在的他不想了，就算手术成功，肿瘤还有复发、转移的可能，另外他还要做化疗，日常进出医院。
就不要拖累苏晴了。
他是这么想的。
两周后出院，飞机落到H城机场。
下飞机的时候，姚识煊提前给他打预防针，“妈妈打算接您回去住。”
姚晨儒怔住，手术之后，他气力不如从前，走路的速度慢了很多。
姚识煊配合他的步姿，亦从他的脸上看出犹豫。
“妈妈问过情况，知道您后面要做六期化疗，她找医生咨询过，知道每期化疗需要三周，其中住院一周，一共做6次化疗。她说夫妻一场，她想陪您走过这段时光。”
姚晨儒默然，隔一会儿他轻轻地叹一口气，“你妈还是不够狠心。”
姚识煊无语看他，“您想她狠心？还是不狠心？”
姚晨儒垂下眸，好久没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