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完卡之后，在心里哀叹，这个月两百块的全勤奖又泡汤了。
他刚刚才回到位置上，听到同事小黎对自己说，沈经理找他。
他心想肯定是为了昨天那份方案。总之这个快四十岁还没有出嫁的老女人，每次他上交的方案，不被她驳回一二次，她是不肯罢休的。
他硬着头皮敲开了沈雨薇的办公室。
沈雨薇正坐在老板椅上，一头染成咖啡色的微卷短发，再加上灰色的职业套装，她的妆容更是简洁精致，就像TVB里那些女精英一样。
说实话沈雨薇今年三十七岁，由于没有结婚与生育过孩子，状态与身材都维持得较好，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模样。
只是她做来严苛，雷厉风行，再加上不怎么爱笑，因此走入她办公室的人，都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此时的他也有这种感觉。
“你认为昨天那个绿地方案，怎么样？自认为还OK吗？”
沈雨薇的脸上没有什么皱纹，同样也没什么表情。他盯着她光滑的脸，心想是不是因为表情太多会导致长皱纹，所以这个老女人才面无表情，就像当代女包公一样。
“应……应该还行吧。”他没有底气，支支唔唔地说。
当她凌厉的眼神与他对视的时候，他没有出息地把眼神飘开了。
果然下一秒，沈雨薇就变了脸色：“你交给我的是什么方案。小赵，你进我们公司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做的还不如新来的员工！你都三十岁了，好意思交出这么玩意来污染我的眼睛吗？”
他垂下眼睑，望着自己脚上的运动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了一小块的泥渍，看得他心里很不舒服。
“你有没有在听我讲！看着我！”
沈雨薇的声音调高了八度，因为她不管怎么干练，总归是个女人。当她发起脾气来，声音变得高亢，同时也变得尖锐。
他看到她涂了裸色唇膏的嘴唇反射着亮光，闪闪的，有点风情。
“你现在回去马上按我的要求，重新改好方案，中午吃饭前给我检查！听到没有！”
下一秒，一个文件袋就丢在了他的身上，再滑落到铺了地毯的地板上。
他弯腰捡起来，沈雨薇还在那里数落他。
“小沈，你自己不急，我都为你急了，你进公司这么久以来，一直表现平平，甚至有些差强人意。
难道你没有反省过自己吗？我们公司每年都有人升职加薪，可是轮到你时，不仅升职无望，加薪的幅度也是最低的。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感觉？”
他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推开门走出去了。沈雨薇在他背后发出重重的一声叹气。
他拿着文件袋回到位置上。这么几年以来，诸如此类的批评指责，他听了不下数十次，起先还有点难过惭愧，随着时间的推移，连一点点的羞耻心都没有了。
他刚刚才坐下来，柳老师的电话就打来了……
第6章 窒息
“喂，是瑶瑶爸吗？”
手机那端传来柳老师那悦耳动听的声音，他心中一阵荡漾，差点忘了正经事。
“柳老师，你你好。”
他激动地声音都变了。
“瑶瑶好像发烧了，你快把孩子接回去吧。”
“啊。”
听到这个消息，他犹如当头一棒。
“瑶瑶不舒服，你赶快来吧。”
挂了手机，他激动的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可想到沈经理交待的工作，他哪有时间去接孩子。于是他硬着头皮给妻子打电话。
打了一通又一通，足足打了五通，陈一嘉总算接起了电话，但那声音足以把他打下十八层地狱。
“女儿病了，你送她去看医生吧。我有事走不开，领导一直找我。”
“烦死人了。你不是瑶瑶的亲爹么。干嘛非要我去。”
陈一嘉的声音更加恶劣，隔着手机，他都能想像得出她此时的嘴脸。
“领导在找我啊，我不想丢了这份工作。”他只得低声下气与她解释。
“女儿病了，我怎么弄啊。这种事不是你最有经验么。”
“我要是能溜出来，我早就来了。快点去接女儿吧，老师在催呢。”
“你工作上的事要是忙好了，快点给我滚回来，我没空侍候你女儿！”
陈一嘉尖厉的嗓音听起来就像个后母。
他急忙给妻子说了不少好话，陈一嘉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一挂下电话，他立刻投入到工作当中，今天不管怎么样，他也得中午回去看下女儿。
他马不停蹄地改完方案，接着就走到沈经理的办公室，她正在见客，于是他把文件放到她的桌上，自己趁着午休时间，跑回了家。
令人震惊的是女儿躺在床上，额头上贴着退烧贴，陈一嘉却没了踪影。
他试了下女儿的温度，好像不是很高，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
“爸爸！”
女儿醒了，见是他，奶声奶气地叫起来。
“你妈呢？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女儿指了指不远处柜子上的白粥。
“你就吃这个？”
他看到白粥盛在外卖的塑料盒里，不由地摇了摇头。结婚这么多年以来，陈一嘉没有正儿八经地煮过一顿饭。
她只会用微波炉热一下食物，或者清水下面条。
女儿摇摇头：“爸爸，我不饿，我口渴。”
“你等一下。”
他跑到厨房，发现妻子连水都没烧，只有隔夜水。不过也没办法了，只好给女儿倒了一杯温水，喂她喝下。
家里除了退烧贴，什么都没有。他只得下楼跑到药房去买点药回来。
他买完上楼，发现陈一嘉也回来了。
她手上拿着一杯奶茶。
“你去哪了？”
“买奶茶啊。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说很忙吗？”陈一嘉吮着奶茶，满不在乎地说。
“你有没有搞错啊。女儿生病了，你还有心情喝奶茶？”他忍不住说。
“瑶瑶生病，我就不能喝奶茶了？我不喝，她就会好了？你这个人的思想可真奇怪。
我喝奶茶怎么了？犯法了？法律规定孩子生病，做母亲就不能喝奶茶了？
赵悦希，你心里只有女儿是不是？我在你的眼里一无是处？什么都不是？我喝奶茶你看不惯了？”
陈一嘉那连珠炮似的发问，让他窒息。
第7章 吃饭
他给女儿喂了药，陈一嘉喋喋不休的嘴巴还没有合上过。不过他没再与她计较，要是他再反驳回去，陈一嘉这张嘴巴能说到天荒地老。
他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闭嘴为妙。
他从家里回到公司时已经是下午二点了。离他们的上班时间整整过去了半个小时。
刚一坐下，沈经理就发QQ消息过来。
他硬着头皮来到办公室，一进入，立刻头皮发麻，四肢冰冷。
沈雨薇正在看他修改好的方案，他战战兢兢地靠前，发现她抬起头的那一瞬间。
他们的眼神刚好交织在一起。
他竟然从这个女人的眼中看到了笑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从来没有给他好脸色的女人，居然在冲自己微笑。
原来沈雨薇也会笑，而且笑起来的模样不难看。
“小赵啊，这个方案我很满意，改得不错。今天晚上你有空吗？”
“啊。”
“我们找家餐厅边吃边研究细节吧。如果这个方案总公司通过的话，到时候我为你争取一笔奖金。我很看好你哦。”
沈雨薇这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的态度，让他怀疑自己的眼睛与耳朵。
“吃饭就不用了吧。”他结结巴巴地说。
“怎么不用？你不要以为这些年你为公司付出的一切，我不知道啊，其实我都看在眼里。
你的勤奋，你的不怕吃苦的精神，我都知道。这顿饭就当是我犒劳你五年来为公司付出的一切。你放心，等到明年涨工资的时候，我会为你争取的。”
沈雨薇说这番话的时候，平常凌厉的眼神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柔似水的表情。
当他走出她办公室的大门时，整个人还是懵的。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到了下午六点多的时候，他收拾东西准备走人，沈雨薇又发消息给他，说自己已经订好了包厢，并把地址与名称告诉他，让他去那里等自己。
赵悦希怀疑沈雨薇是不是在耍自己。可转念一想，大家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也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如果真心耍他，没必要用这种手段。
他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前往咖啡厅的包厢里，直到七点，沈雨薇出现了。
沈雨薇一见到他站起身忙说：“小赵，出了公司，我们就不是上下级关系了，别那么拘谨，快坐下。”
他讪讪地坐下，还是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小赵，你想吃什么？随便点。不要跟我客气。”
他要了一份套餐，她也要了一份。
上菜之前沈雨薇说：“小赵，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不妨开门见山地说吧。我这个人不会转弯拐角。”
赵悦希哪敢说她的意见。可同时也疑心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在公司，除了大老板之外，同事们都惧她几分。
“小赵，你说啊。”
在她的逼问之下，他只好说：“沈经理，我希望以后你在公司不要这么严肃。其实你笑起来也挺好看的。”
沈雨薇听了噗嗤一声笑了。
第8章 看吧
沈雨薇说：“小赵啊，那你是没有当过领导，如果我整天与员工嬉皮笑脸的，哪有威严啊。小赵，其实我也想身边有个推心置腹的人。
现在想想，以前对你太苛刻了，其实我还是很看好你的。在我们公司，谁偷懒，谁会做事，我都一目了然。”
她说完之后还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他心想，这沈经理是不是喝错药了。
她又说：“小赵啊，你是不是结婚挺早的呀。孩子都好几岁了吧。”
他点点头：“我也不早了，三十岁结的婚，现在都三十六了，孩子还在念幼儿园呢。”
沈雨薇伸出细瘦的手指撩了撩额前的刘海，她露出妩媚的笑容：“真羡慕你，还有孩子。我都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嫁人呢。”
他怔了一怔，讨好地说：“沈经理，你长得挺漂亮的，又有本事又会赚钱。男人要是找到你，那可是他的福气。”
她突然靠上来，嫩白的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小赵，你身边有没有合适的单身的男人，可以介绍给我啊。”
他没料到她竟然会这么对自己说。
“沈经理，我身边哪有什么优质的人选。全部都是跟我一样的，拿着死工资，下班就知道回家陪孩子的那种男人。”
沈雨薇撇了撇嘴角，有点沮丧地说：“像我这种年纪，哪有什么好男人。好男人都被女人抢光了。我要找也只能找离异或者丧偶的那种男人了。”
他心想，这沈经理私底下也真是小女人性情，到底是个女人。在职场上雷厉风行，实际上也不怎么样嘛。
不过沈雨薇没结过婚，又没有生过孩子，顶多也就二十七八岁可以看。
“小赵啊，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呗。”
她竟然用撒娇的语气跟他说，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抬起身子，往他这一侧坐过来。
平时被他视为高高在上的女领导，竟然如此热情主动，还主动关心自己。
“小赵，你看看，看到我这么拘留。”
“是吗？没什么。”
他说。他现在是一头雾水。
她身上的香味不时钻入他的鼻腔里，她秀丽富有光泽的发丝时不时地拂到他的脸上。
“小赵哎。”
她说话的腔调娇滴滴的，甜甜的嗓子，又带着几分性感，搞得他有些浑身不自在。
“小赵，你太太对你怎么样？你们好不好啊。”
她说。她说的时候侧脸瞧着他，样子温暖，说话的声音如沐春风。
他好久没有体会到女人的温柔了。在妻子地方更是想也别想。
“一般吧。”他结结巴巴地说。
“你们是不是经常吵架啊。”
她还是坐在他身边，没有回自己那一侧去。
他只得点了点头。有些事说不出口。想到妻子的做法，他更是寒在心里。
他心疼女儿，也心疼自己。当初就不该因为妻子的漂亮而一头陷进去。
沈雨薇搭了下他的肩膀：“好男人总是遇不到好女人，就像好女人碰不到好男人一样。”
她终于起身了。
第9章 攻击
这一餐饭吃到晚上九点多，赵悦希才回到家。
他与陈一嘉分居两室，互不干扰。他回到家，听到从卧室里传来陈一嘉娇滴滴的声音。
那个声音婉转，那个撒娇起来的腔调，对他而言，是陌生而遥远的。
只有在他们两人拍拖初期，他才听到过陈一嘉用这样的口气说话。
他越听越不对劲，因为陈一嘉连我想你了，怎么会不想，当然想啦，诸如此类的话都冒出来了。难道陈一嘉她……
他两眼瞪直了，想冲进去问个清楚。可是他握住门把却又没有勇气转开。
正在这时，眼前的房门打开了，陈一嘉走出来，一身宽松的睡衣，一头秀发胡乱地用大夹子夹在脑后。
一见到他，立刻凶巴巴地说：“鬼鬼祟祟的，你想吓唬谁啊。”
“刚才你在跟谁打电话？”他忍无可忍地说。
“你管我跟谁打电话！难道我连打电话的权利都没有了吗？”陈一嘉是最说不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