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房间直通小楼二层的露台。
苏岑家居服外简单披了件羽绒服就踏向了那儿。
雪基本停了,但整个城市依旧盖着厚厚的白绒被子,没有消退的迹象。
小楼院子里的那颗柿子树也结结实实顶着满满的白雪。
白雪下站着一个人,不知他站了多久。
或许他的背后长了眼睛,苏岑才看了他不到十秒钟,赵无眠就转过了身,对视上了她的视线。
沁着寒气的脸,不知在这零下十几度的天里站了多久。
夜里的雪听懂了他的话,但并没有完全成全他。
俩人正吃着早餐,苏岑收到了航空公司发来的下午正常飞行的短信通知。
距离短信上通知的时间还有不到六小时。
苏岑吞进手上最后一口猪肉大葱包子,又灌了一大口豆浆帮着那口没来得及仔细咀嚼的包子顺下食管进入胃中。
“我要回去收拾行李。”
苏岑举着手机,把刚刚收到的短信递给他看。
赵无眠确认了下起飞的时间点,夹了个焦圈儿放进她的碗中,“下午呢,不着急,再吃点儿。”
赵无眠有关于今天的计划被这突然的恢复航班信息整体打乱。
苏岑散着的行李箱就拿出了一些必须用品,不到一刻钟就整理完毕。
这时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五个小时。
“出去转转?”
“不了,太冷了。”
北方零下十几度的干冷,苏岑想想都受不了,只想在暖气房里待着。
“看电影吗?”
“现在?”
“阁楼被我妈设计成了影音室,想看吗?”
几个小时的时间安排一部电影,正好可以打发一下时光,苏岑点头同意这个提议。
近十年没有人居住的房子,赵无眠只想到了帮苏岑通了水电与暖气,没想到网络。
俩人只能在赵母珍藏的几部影片中挑挑选选,最后选中了那部二十世纪末的《诺丁山》。
茱莉亚罗伯茨饰演的当红女明星与休格兰特饰演的书店老板的浪漫爱情故事。
呈锐角的阁楼里摆着一张三人座的沙发,苏岑与赵无眠各占一角。
随着电影轻松的氛围,苏岑的躯体也在慢慢寻找最舒适的姿势。
赵无眠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斜倚着沙发扶手,偶尔更换一下交叉着的二郎腿,为苏岑空出来了一大块富裕的空间。
苏岑渐渐从端正的坐着变化为双腿盘着,最后成了双腿斜屈着占着近两个人的座位,上半身也懒洋洋的靠在沙发的扶手上。
赵无眠给她递水果与热茶时,她会短暂的收拢起双腿端正坐好,可过不了几分钟,身体就会自己又调回她最舒适的姿势。
电影总长两小时,剧情现在看来比较老套,但男女主的颜让苏岑依旧深陷其中。
穿着衬衫的休格兰特真的太帅了。
影片结束,幕布上只剩投影打着的光圈,看得人眼睛疼。
赵无眠不知按了哪里的开关,点亮了一盏暖黄色的灯,很适合让刚刚观影结束的人慢慢适应明亮。
“还看吗?”
坐在暖气房里,赵无眠此刻只穿了件白衬衫,袖口还挽到了肘间,小臂有着常锻炼的痕迹。
落地灯的光影落在他的鼻梁与眉骨间,苏岑一晃神把他错认成了刚刚的影中人。
“还看吗?”
没听到苏岑出声,赵无眠又开口问了一次。
苏岑收回肆意在外的双腿,端坐好后摇摇头。
现在将近十二点,距离苏岑飞机起飞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赵无眠算着时间觉得正好吃个午饭,便开口问了苏岑想吃什么。
苏岑还是想着春晚彩排后吃到的那一口烤鸭,赵无眠便开车带着她去了自己以前常吃的一家烤鸭店。
这家店藏在离赵无眠从小长大的大院不远的一个胡同里,游客很难发现,做的都是老主顾的生意。
这家店的配菜就是简单的黄瓜条和大葱,不像苏岑上次吃的那家店有上十种配菜。
“还行?”
心里念着这份味儿的苏岑在烤鸭刚端上桌,就迅速为自己包好一个塞进嘴里。
口腔被炙烤后的油脂溢满,配着清爽解腻的黄瓜条与葱丝,加上丰富味觉层次的甜面酱,正颅内高潮放烟花的苏岑使劲儿点了点头,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得到她满意的反馈,赵无眠才动筷开始制作自己的第一份烤鸭卷。
用完午饭距离苏岑的值机时间还剩一个半小时。
行李在出门时就被赵无眠搬到了后备箱。
苏岑再一次坐进了这辆辉腾的副驾。
“如果那天晚上我早走了,你不就白去了吗?”
昨天听到赵奶奶那句话之后,苏岑一直在心里捣鼓着。在即将分别时,还是把这句疑问说出了口。
“我没有白去。”
大年三十那天,赵无眠到晚饭点才风尘仆仆的踏进家门。
赵家一共就五口人,家里的阿姨因为这个全家团聚的节气,都回家过年去了。三进院子的大宅院每年这个时候都显得空落落的。但是今年赵无眠回家了,整个院落都漾着阖家欢乐的气息。
家里就赵奶奶喜欢看春晚,觉得热热闹闹的。赵父、赵母和赵爷爷三人早就看腻了,只是陪在厅里坐着,自己给自己找点儿乐子忙活打发着时间。
只有赵无眠陪着赵奶奶真正的看春晚。
当苏岑出现在那个屏幕上时,赵奶奶正一点点慢慢失去她最后一个共看节目的同伴。
好想见她。
随着镜头不停切换着她的全景、近景。
她握着麦克风等待自己段落时脸上漾着的笑,到她的段落时镜头的推进,整个屏幕都被她的容颜占满。
赵无眠平缓的心率被导播的镜头打乱,内心汹涌着想见她的情绪。
我要见她。
如愿的演唱结束,随着苏岑的离场同步的还有他的离开。
到家还没超过三小时的赵无眠随手拿了件大衣套上,驱车奔赴那个让他奔涌难歇的地点。
绕着那栋大楼驶了一圈又一圈,分针在他表上转了一周又一周。
他等到了那个人。
那个一出现,自己的世界都被点亮的人。
我没有白等,我等到了你。
第22章 22
苏岑说不出话。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不忍再次对他说出拒绝的话。
可她更不愿将两人的关系推向那个方向发展。
她很别扭。
对,她很别扭。
她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他,可又胆怯于离他更近一步。
他很好。
他有点太好了。
她不想和他只能短暂的相爱。
当朋友的话,会更长久一点。
她的私心太多,她不敢开口,她担心自己一开口就暴露了所有心事。
沉默。
两人都未再说一句话。
车里只有赵无眠打转向灯时,偶尔的“嗒嗒”声。
距离苏岑航班起飞还有五十分钟,那辆辉腾在机场熄灭了油门。
赵无眠直接松开安全带,走向后备箱,把她的行李搬了下来。
苏岑这次没有继续抢过行李箱。
这都是徒劳,她知道。
俩人并立向前走着,隔着半个身位的距离。
不会过于生分,但也谈不上亲近。
苏岑很顺利的办完了值机和大件行李的托运。
还剩一个登机箱被赵无眠推着。
她要准备登机了,伸手想要接过登机箱。
不到十五斤重的登机箱一瞬间仿佛千斤重般的扎在地上,苏岑的力量无法撼动。
那只握着登机箱推杆的手,骨节分明、青筋暴起,难以想象它的主人使了多大的力气。
“我要登机了。”
苏岑不敢抬头去看这只手的主人,她怕她忍不住,只敢垂头盯着看他手背上的纵横。
握着推杆的手指又向着手心紧紧施了几分力,手背上的青筋更加突出了。
一声叹息后,苏岑被换成了登机箱的掌握人。
“谢谢,再见。”
苏岑压住满腹的情绪,终于仰起头看向他,一脸灿烂。
自己的演技没有那么好,乘眼底的波澜还未显露,苏岑已经转过身向着安检走去。
她要走了。
她就这样要离开自己了。
她的那句“再见”仿佛在永别。
自己的心脏好像被撕裂开了,每吸入的一口气,都在钻心的疼。
强烈的不安在全身蔓延,颤抖的手指有种被抽空的无力感。
赵无眠不喜欢这种感觉,更不想让这种感觉在自己身上持续侵蚀。
几个大步,187的身高让赵无眠很快追到她的身后。
“你不用接受我,但不要拒绝我。”
苏岑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暂停了前进,胸前环抱住她的双臂禁锢住了她原本行动的轨迹。
“行吗?”
耳尖捕捉到的是句微乎其微的气音,苏岑听不真切他说的到底是什么,可她更无法做到的是去询问他在耳边说的是什么。
去向四处的旅客在机场行色匆忙,只有他俩被按了定格,男人将女人紧紧拥在怀中,神情复杂。
赵无眠没有得到回复,明明等待了不到三分钟,可却是那样的漫长,他第一次产生了惧意。
他害怕了,他害怕她的回答可以当场把他劈成两半。
他胆怯了,他胆怯她真的会说出击破他所有勇气的话。
所以他在她正要开口时逃跑了,赵无眠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当逃兵的一天。
可他真的怕了。
帝都到魔都的飞机行程总共两个小时。
在这两小时里,苏岑脑子里没有一刻不在想他。
她像一个摇摆的小人,她好想答应他,可小人的另一端又不停地警示着她。
她好痛苦,一想到她置他也如此痛苦,她就更加的痛苦。
她好恨,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被牵绊的那么多。
可她好无力,她已经失去了勇气再次面对那些。
精疲力竭,挫骨重生的濒死不想再来一次。
飞机准点到达魔都。
本该昨天中午的团聚延误到了今日的傍晚时分,小舅载着苏爸苏妈三人开着车直接将苏岑从机场直接打包到了外公家。
舅妈准备了一大桌的饭菜等待着苏岑归家后的团圆。
小舅的车刚驶进巷弄,熟悉马达声的小表妹臻臻已经跑出了门迎接他们。
跟在她后面的是等待已久的外婆与舅妈。
苏岑刚下车就被他们围住,接受一个接一个的审视。
还好最近气色养的不错,逃过一顿唠叨。
全家的团聚一延再延,终于在这个晚上迎来了阖家欢乐,小舅和苏爸难得的多喝了几杯。
苏岑陪着苏妈他们看了会儿电视,觉得累的很,便说要休息了。
刚躺上床没多会儿,另一个人的体温迅速在还未暖和的被子里散开。
“妈?”
熟悉的味道在苏岑的四周溢散开,疑惑的开口确认。
外公家的小楼一共四间屋子,逢年过节都是外婆外公一间,苏爸苏妈一间,小舅舅妈一间,她和小表妹臻臻一间。
“你爸和你小舅喝得臭烘烘的,让他俩臭一起好了,我和你小舅妈可不想遭这罪。”
原来是这样。
苏岑身子向里挪了挪,又把被子给苏妈分了些。
“行了,你自己盖好,别搞感冒了。”
苏妈把苏岑分来的被子又还了回去,还在她的两肩处用力掖了掖,生怕漏出一丝儿缝让冷风灌了进去。
好久没和苏妈睡一张床了,苏岑翻过身抱住那个有着世上最好闻、最让人安心味道的身体。
“哎呀,好不容易帮你扎紧的被子全散开了。”
苏岑没理会隔着被子被打的屁股,不放手紧紧抱着世上最心软的女人,傻呵呵的笑着。
被抱紧的苏妈没有办法,只好单着手费力又帮她掖好被子,再次确认她有被好好包裹住。
“最近辛苦吗?”
苏妈帮她将脸上散落的碎发抚顺。
“不辛苦。”
苏岑撒娇似的往苏妈的颈窝处蹭弄,想再多吸进些这让她平心静气的良药。
苏妈捋着她肩头的碎发,想说什么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心事重重的样子。
“最近…有认识…不错的男孩子吗?”
想了半天,苏妈还是支支吾吾的问出了口。
“没有。”
意识到苏妈想提那件往事,苏岑身子僵硬了片刻后翻身背对着苏妈,不似刚刚的亲昵。
这是她的逆鳞。
苏妈太清楚谈及至此,她会有多难受,所以酝酿的万般小心。
可一向乖巧的女儿对于那件事异常敏感,一旦触及到她的防备区就会竖起全身的刺。
“那不是你的问题,你是受害者,你不该被它拖累。”
苏岑裹着被子蜷着的背影只有小小的一团,看得苏妈满是心疼,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试图将自己的能量传递给她。
“我知道,可我已经试过了,不止一次。”
压抑了一天的情绪,终于在此刻找到了突破口,泪水无声的从苏岑的眼角滑落,止不住的流出,一霎时分不清这是她生理性的反应还是情绪的崩塌。
“我知道,但那依旧不是你的问题。不能就这样放弃,不要把自己给堵进死胡同里去了,岩岩。”
苏妈摸到苏岑的碎发都被浸湿,这才发现她脸上淌满了泪,环住的手又用力地将她在自己怀里圈紧。
“可是我好累,我好累,我不想再那么累了。”
泪水再一次的从她眼角滑落,划过鼻梁掉入嘴角。
好咸,滑进干涸到发紧的喉咙真难受。
第23章 23
乔姐的父亲在icu住了一周才转入普通病房。
医生说乔姐父亲的脑血管里还有几个血点堵住的腔梗,目前病情暂时稳定,但还需要继续留院观察。
乔姐不放心父亲目前的状态,和苏岑沟通后还是决定等父亲病情再稳定一点后返回魔都。
乔姐手上的其他的艺人很快就和团队里的其他工作人员做好了交接,但一直拿不定苏岑的事情。
苏岑从当初交到乔姐手上到现在,星洲都没有给她配过助理,更别提搭建团队了。
乔姐在头几年提过几次,但都被人打回来了。后来苏岑渐渐糊了,就更不需要了。
现在苏岑翻红,还是爆红的状态,乔姐更不放心在她身边安排星洲的人,所以有关于苏岑的事务都是乔姐亲自做对接。
针对乔姐的烦恼,苏岑还是用那句“我又不是刚出道的新人”来安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