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傅白盯着他的眸子,笑笑:“我觉得你不会。”
黄毛反问:“为什么?”
沈傅白大步一跨,走向他身边,他说:“因为我知道当年在小巷时,你是故意拖到我来,你压根没有想过要侵.犯许诺。”
黄毛再次愣怔两秒,确实,当年安沫事件发生后,他便觉得沈祈墨不会留自己太久,而他依旧让自己做着违法犯忌,欺凌弱小的事。
看到许诺瘦小的身影拼命跟自己反抗时,脑海里突然跳出安沫决绝跳楼的那瞬间憎恨的眼神,那眼神,像只恶鬼,死死拽住他的心脏。也就是那时候,他突然改了主意,要拖一拖时间,因为他知道他虽然没有邪恶的想法,但这不代表当时在场的其他人没有想过。
而他现在还依附沈祈墨而活,他不能被他发现,否则下个没命的有可能是自己。
可他没想到自己当时的那些小心思,竟然被人发现了,而且那人还是自己曾经欺□□骂的沈傅白。
沈傅白接着说:“归根结底,你心里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所以这样的人,绝对不会重蹈覆辙的去犯同一个错。
也就是这番言论,让黄毛改变了自己的坚持。亦或者说其实他内心深处其实早已定论,只是缺个契机而已。
两个目击证人,在加上当时的那些照片,以及牢里当时现场被捕的那些犯人的二次翻供,让沈祈墨被锤的死死的。
那人一脸不可置信的颓坐在法庭座椅上,他是真没想到,时隔多年,自己竟然还要为当初那些错误承担处罚,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作者有话要说:
要收尾了,一路走来,真的超级感谢海龟同学给予的支持和鼓励,可以说真是我坚持下去的原因之一,感谢。
第70章 14
法官最终宣读判定结果的那一刻沈正觉得自己的天塌了, 自己一辈子顺风顺水,高高在上,却没想到晚年会沦落成这个地步, 那曾经辉煌无比, 靠数代人努力打造的大好江山,就这样没落,惨遭人瓜分,自己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年轻时意气风发, 让两个女子甚至更多的女子饱受相思、相恨之苦, 连带着自己最亲的儿子个个痛恨自己,互相残杀,算计, 最终一个被判十年,一个被判一年,纷纷落得个牢狱之灾。真是造化弄人、世事无常。他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是报应啊,这样想着眼泪不禁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许诺盯着沈正那张保养还算得当却满脸泪痕的脸, 内心不是滋味,生而不养, 真的是这世上最大的恶。
她又抬头看向庭审席上的沈傅白, 那人耷拉着脑袋, 垂着眉, 慵懒的站在那里, 那神情竟然和当年转校到一高时如出一辙。原来一晃已经这么多年啊。
也正是这时候,那人突然抬头, 在人群中对上她的明眸,突然嘴角上扬, 粲然一笑。那微笑如同春日里的一抹阳光,璀璨耀眼,绚丽无比。
她知道,他在祝贺自己,祝贺她终于完成梦想。
可她为什么会觉得眼眶发酸,心里堵的慌。
她猛然转过头,不敢在与其对视。
时光打转、微风拂香,为一切添上句号。
迈出法院前一刻,沈傅白在身后叫住许诺。
她身子微怔半秒,艰难转过身去,然后就见到那人高大的身影,笔挺的穿越汹涌的人潮,笑着大步向她走来。
那种笑如似春风,温柔如水,能绽放出花儿。
许诺突然想起在新疆那个夜晚她问他自己对他来说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他说愧疚,深深的愧疚,那时候还不能完全明白他口里的愧疚,可是当一切事实公之于众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他当时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那些话。
是啊,少年时为了一时利益走的捷径,却没想到那捷径便是炼狱的开始,伴随自己的一生,值得吗?
她盯着他深邃的轮廓看,试图想从上面寻到答案。
而他则依旧面带柔风,姗姗而来。
两人的影子在日光的拉扯下,越来越近,慢慢重叠、交织在一起。
十步。
五步。
三步。
最后那人直直的停在她面前,替她挡去头顶的阳光,抬起手,唇角继续上扬,“恭喜。”
他声音爽朗、圆润,似乎并不怎么在乎自己的结局。
她有些反应迟钝的缓缓伸手,覆盖住他的大手。这一次,不同于以往,他手心温度滚烫,如同岩浆,灼的她心里发疼。
他再次张启薄唇,“以后要幸福啊。”
这句话像是炸.弹,让她多年的信念顷刻之间崩然倒塌 ,碎成一地。
许诺艰难的点点头,想要抽回被他紧握的右手,却没成功,那人最后还说了句:“要学会爱自己。”
眼睛像是被揉进沙子,氤氲起来,周围一片朦胧。
她觉得沈傅白肯定是故意的,故意想让自己溃不成军。
告别的话已经说的差不多,他想,这应该是二人最后一次见面吧,他盯着她驼红的小脸,仔仔细细观察一番,似要把这人的样子刻入骨里。
待终于看够,这才不舍缓缓松开她纤细的小手,转身。
谁知还未挪开步,那人反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她说:“那晚,另一个答案呢?”
他不解的扭头看向她,就听她带着颤音的问:“在新疆的那晚。”
那晚的另一个答案?就是那个我于你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只回答了过去,却未回答现在。
沈傅白心头一愣,没想到这问题她一直念念不忘。他不觉蹙起眉头,当时的现在,他想答案应该并不是她想听到的那种,但还是如实的说了出来:“混乱不堪,你的出现打乱我所有的计划,让我不得不半路改变了方向。”
许诺听完瞬间觉得自己跌落谷底,果然一切早已是定局,自己又何必期待什么呢?她松开紧拽那人衣袖的手,直勾勾看着他的胳膊缓缓下垂。
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眼里,他看着她失神的样子,末了又说了句:“可是确实希望的方向。”
心里的阴霾顷刻如同拨开迷雾直达阳光,豁然开朗。
许诺猛然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重重点点头,然后温柔一笑,淡淡道:“那再见。”
沈傅白愣了愣,而后也点点头,道:“再见。”
转身的那一刻,许诺不停的告诉自己,没关系,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你也做了你应该做的事,一切都是往正确的方向在行走,知足吧。可是纵使这样安慰自己,脚下依旧如同灌铅一样,寸步难行。
他们都知道,这一别,就是永别。
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前挪了几步,身子却突然一怔,那人从身后猛然抱住自己,很用力,很用力,似乎要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那一瞬间好像时间停止,万物屏住呼吸,只有他们两人发出强有力的心跳声。
有一瞬间,她希望时间定格在这里,再也不要转动。可是也仅仅是那么一瞬间,那人便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阿诺,保重。”然后快速松开她,转身,决绝离去。
许诺不敢回头,她害怕,害怕自己一回头,所有的坚持都再也拾不起,所有的一切又变得杂乱无章,她只能咬牙继续迈着自己重如石头的脚步,颤巍前行。
人生啊,恍然间如同一出戏,开场只有你,结束也只有你,娱人又弄己。
可笑的是明明你才是那场戏的造梦者。
但你却不能预判它开始于何时,又结束于何时。
...
沈祈墨收监后,许诺找过他一次。
虽然是在监狱里,但那人依旧春风满面,云淡风轻,见许诺来也不意外,还嬉皮笑脸的问她是不是想自己了。
许诺见他这样,脸色一沉,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那样是哪样,两人都心知杜明。
沈祈墨笑着调侃道:“没想到啊,这待了这么久,第一个来看我的人竟然是。”
许诺懒得理他言语里的嘲讽,又问一遍,“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你可以做到这一步?”
沈祈墨见她一脸认真,心里有些发愣,从小到大,似乎从来没有人这么认真的跟他发脾气,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竟然从里面听出一丝关心。心里长叹口气,但又不想立马就告诉她,于是诚心逗她说:“你叫我一声墨哥哥我就跟你说。”
许诺...都这个时候,这人还有心情跟自己嬉皮笑脸,可见他内心之强大。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一个人这样极端,许诺很是不解,便轻呵道:“沈祈墨,你难道不觉得该给我个说法吗?”
沈祈墨觉得有些好笑,她向他来要说法,要什么样的说法呢?自己也不太清楚呢。他是觉得这个事能有啥说法,大家都是在这世上瞎胡活,不过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见那人的眼神清澈,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厌恶之情。
想来她可能是自己最后一个听众,且也是唯一一个听众。
于是还是张口给她讲了个故事。
故事大概内容是这样的。
沈祈墨很小就知道自己有一个有钱有权的父亲,因为母亲一直在他耳边叨扰,说自己父亲年轻时多么英姿飒爽、腰缠万贯,跟自己恩爱两不疑的,说他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爱她爱的不行。那男人发誓这辈子非她不娶。
两人已经开始布置婚礼时,傅氏那女人突然横空出现,那女人用尽手段,不惜想尽一切办法爬上沈正的床,最后以命要挟,最终成功将二人分开,得到她的一切。让他们家四分五裂。
他自出生以来,听得最多的就是他妈的故事,听的他耳朵起茧子的同时,心里也生出深深的厌恶和嫉妒之情。
五岁之后他终于见到他妈口中的那个英姿飒爽的男人,那男人见他第一眼,就笑着招他过去说这是小墨吧。
沈祈墨记得当时他是哭了的,他也不知道那是幸福的泪水,还是激动的泪水。
他终于有爸爸了。
但是现实好像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那人并没有立马把母亲娶回家,他虽三天两头的过来他们这边,却绝口不提要把他们带回家去。
那时候沈祈墨还小,也不太懂,但是偶尔夜半三更时会看到齐氏以泪掩面的样子。
他心里隐隐发恨,他们凭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待遇。
到八岁的那一年,他才终于知道,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叫什么。叫包养。
当他第一次听到同班的小胖这样说自己的时候,立马掩不住怒气,冲上去,胖揍那人一顿。
本以为会解气,可他的话却像毒药一样,深深的烙在他的心里。
没错,那人法律上虽然是自己亲生父亲,但是现在却是名不正言不顺,他跟他妈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第三者,破坏人家家庭的人,他就是同学口中的杂碎,他妈则是破鞋。
他明明有父亲,可是却从来不能被公开。而他们只能在他给的阴影中,苟且活下去。
从小处于这样的环境里,他的日子过的昏暗、压抑,心里继续一个突破口,久而久之便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那两人。
当他听到母亲激动的说自己终于可以嫁进沈家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是厌恶的,这样的一个男人,何足牵挂,耽误一辈子,但齐氏死活要嫁人,没办法,他只能选择陪她一起,因为谁让她是这个世界上自己唯一的亲人呢。
当他和母亲住进沈家之后,却发现自己心里生出更多的怨恨和嫉妒,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十八年来,原来受了那么多的苦,而这痛苦的根源就来自于那母子两,假使没有他们,他相信他的生活也能跟正常人一样,有着一个眉目慈祥的爸爸,有着一个举止温柔的妈妈,大家相亲相爱的一起生活着。
而他们的出现,夺取自己的一切,现如今一个人已经去世,他有怨气也不能去找一个死人计较,于是索性把所有的怒气出到沈傅白身上。
他比沈傅白大五岁,无论在身高还是在力量上都远远超过沈傅白。
他还记得第一暴打沈傅白时的样子,那时候沈傅白正在院子里发呆,他发现这个人出奇的沉默,从小到大一贯如此,动不动一天不说话,病恹恹的,毫无生机。他这个样子,沈祈墨一见到就生气,因为他觉得,他没有资格表现出这种郁郁寡欢的模样。
于是那天在那个院子里,鬼使神差的沈祈墨从楼上直接向他扔向一颗小石头,他的额头立马鲜血淋淋,可是那人只是抬头看他一眼,一滴泪都没有。
之后他还担心那人会不会去找沈正告状,自己会不会被沈正骂,毕竟那人才是从小便在他身边长大的人,他疼那人肯定比疼自己多。但是让他意外的是没有,那人像个哑巴一样,闭口不提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