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越艰难地弯下腰捡起了照片,食指抚摸过那个漾起的小酒窝,忽然笑了。原来,看过现实的残酷,见过熟悉的人变丑陋了的嘴脸,甚至于自己都病到完全没力气了,还是放不下她。
病愈后,祁越不再做学习机器了,慢慢走回正常作息的轨道上。异地求学,也有诸多让人有心无力的事,每天他都会拿出照片,静静看上好一会,慢慢的,他就养成了睡前都要看上好一会照片的习惯,他才可以安然入睡。
越是在乎就越容易陷入另一个恶性循环里。他比许诺高,比他帅,比他优秀,家境也比他好,涂萌子为什么喜欢许诺而不喜欢自己呢?他经常想,要是他们在一起了,涂萌子是不是不会被许诺伤害?
而于他而言,就算两人最后真的是分手收场,他是不是在他乡,也不至于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他有很多想不通。
但他的骄傲让他放不下身段去找她、去问她。于是回国两年,他都强忍住了找她的冲动。
然而,在洲香广场并购重组的会议上,他看到涂家那块地的资料,上面写着“涂萌子的嫁妆”,他萌生了一个想法——放不下,那就娶回来吧!
可是如果涂萌子从一开始就喜欢自己的话,那他回国后故意不去找她,甚至让她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嫁给自己,这些近乎堵气的行为,意义又何在呢?
如果,如果自己不那么骄傲,能对涂萌子敞开心扉,是不是他们就不会蹉跎掉四年的时间?涂萌子也不会因为许诺的算计而受伤?
祁越一拳打到方向盘上,随着他挥动的动作,手机掉到了操控台上,屏幕亮起,上面还停留在“老婆”电话号码的界面。双眼忽然一阵酸涩,他闭了闭眼,把手机关机了。随后拨出车钥匙,仪表盘的灯光随即灭了,车内一片黑暗,他最后一丝理智仿佛被黑夜吞噬掉了,一股挫败感铺天盖地汹涌袭来。
*
早上,涂萌子很早就醒来了,身旁的朗晴还在沉睡,她起床蹑手蹑脚下了楼。朗晴没有和家人住,而是在爸妈家对面的小区买了个单身公寓,用她的话来说是既有独立空间的同时,还方便每天回去蹭饭。
涂萌子来到那个干净到只是撕去了“欢迎业主回家”的入住封条的料理台,再翻了下上面一排厨柜,果然是空空如也。
好吧,涂萌子终于有了“不是我不煮,而是你家没有料”的借口了,换好一身衣服,带上手机钥匙就出门觅食。
朗晴家住在繁华地段,下楼走两分钟就到麦当劳,涂萌子点了一份全餐,坐下来慢悠悠地吃着。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了,是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涂萌子擦了擦手接起来。
听到对方的声音后,涂萌子脸色微变。
二十分钟后,有人在涂萌子的桌子前站定,涂萌子抬眼,眼前的人左边嘴角和右脸颧骨上都挂了彩,尽管样貌有点滑稽,他还是微笑着说:“萌子,你好吗?”
“我很好!许诺,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许诺坐了下来,苦笑说:“是我活该,被打了。”
涂萌子无言以对。
许诺又说:“萌子,我这次来,是专门给你道歉的。”
涂萌子一愣:“道歉?”
许诺点点头,说:“你当年写给祁越那封情书,其实是我拿走了,祁越由始至终不知道你给他写过情书。”
涂萌子大脑当机了,昨天她才知道祁越原来很早就喜欢自己,然而现在几年没见过的许诺又跳出来说自己写的情书并没有落到祁越手上。这两者有联系吗?好像有关联,可是一时间又抓不到那个关联点。
她问:“你是什么意思?先把具体前因后果说一遍。”
“高二时,你和我们同班了,我明显感觉到,一向对女生不感冒的祁越居然会把视线停留在你身上,那时他在感情上还很大条,还没意识自己是否喜欢上你了。而我在这方面比他敏锐多了,在他还没有喜欢上你这种认知时,我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你了。”
“我以为他会一直这样的态度一直到大学毕业,没想到有一天,我和祁越去外校打球回来,看到你和你朋友在我们大学门口东张西望,他忽然对我说‘阿诺,我有喜欢的女孩了,呐,就是那个笨笨的人,涂萌子’。”
“我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我也喜欢她’,可我最后忍住了,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个月左右吧,我发现了写给祁越的情书里有一封的字迹很熟悉,可能你不知道,在我眼里你的字很有辨识度。于是我私自拿走了你的信,然后拿了祁越的手机给你发了条拒绝的信息。”
“我知道你肯定会因为失恋会有各种情绪,于是等你缓几天,我鼓起勇气当面向你表白。我知道你会答应,很大成份还是因为祁越,我是祁越的朋友,他拒绝你,我却向你表白,我当时很有把握你会答应我的。”
“我有一种暗戳戳的愉悦感,一部分来自于你,一部分是因为我终于可以让祁越栽一次了。”
“差不多同样的话,我昨晚对祁越说过一遍,顺便把那封情书归还他了。”许诺指了指自己的脸,“然后换来了脸上的两拳。”
“昨晚说的时候觉得难以启齿,现在说出来反而顺畅多了,果然,什么都需要多练习啊。”许诺苦笑着说。
涂萌子久久没有作声,脑袋早已乱成一团黑线,仅剩的一丝丝清醒告诉她,不要在眼前的人面前表现得惊慌失措。
她按许诺说的理了理当年的事,如果这样,就可以把一向不出声拒绝人的祁越,突然发信息拒绝她这个把事说合理了。
她现在很混乱,明明就是她单纯的递情书一事,怎么生出这么多事来呢?她知道真相都已经一片混乱了,那么祁越呢?被好友叛,抢走喜欢的人,那该有多难受呢?想到这里,涂萌子不禁眼圈红了。
她挺直腰杆,为不让自己表现得脆弱,她一拍桌子,说:“我感谢你现在站出来把事情说明白,之前我一直对于和你尝试恋爱的事深感歉意,现在我不用感到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