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叹一声，他慢条斯理地开口，“你们肯定会奇怪，我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跑到你们这儿来看夜景。”
言楚行在爸爸面前还是放松的，挑一挑眉，“确实挺奇怪的。”
言崇信没有立刻说话，拿起茶杯轻轻地嘬一口，然后挑起眉，“我和你妈妈吵了一架，没地方去，所以跑你这儿来了。”
言楚行诧异，“您不是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吗？”
言崇信苦笑着叹气，“可能就是百依百顺惹的祸。”
儿子一般都会维护亲妈，言楚行也不例外，“可是她习惯您的依顺，您跟她吵完又跑出来，她会胡思乱想的。”
言崇信看着他，语调沉重，“她做错了事情，因为她觉得我一向都会依顺她，所以她不在乎，还等着我帮她收尾。你觉得这个模式是不是有点熟悉？”
言楚行无语了，停顿片刻，他说，“那您早点回去。”
言崇信笑笑，目光转向宋小暖，然后他微笑，不紧不慢地说，“我和阿行的妈妈是青梅竹马。”
宋小暖盯着他，不动声色地勾一勾唇，“那你们挺圆满的。”
“时间真是过得快，很多事情好像昨天发生的一样。”言崇信还是笑，半扬起头，神情有些放空。
“你知道么，阿行的妈妈小时候很可爱，面孔圆圆的，眼睫毛很长，眼睛乌溜溜，长得好像美国电影里的那个秀兰邓波儿。
我比她大两岁，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我大学期间交换出国，我和她几乎都是在一起。
我那会儿其实是有公子哥脾气的，虽然很喜欢她，却谈不上体贴。
而且我一厢情愿地认为，她一定会嫁给我。但是从美国回来后，我发现她喜欢上了一个穷小子，那人对她温柔耐心，无微不至，我自愧不如。
那段时间我真是伤心啊，感觉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后来，因为阿行外公的干预，她还是嫁给了我。
失而复得，我欣喜若狂，然后我就模仿那个穷小子，对她做到了百依百顺。所幸她并不刁蛮，也没有侍宠而骄，唯一的槽点……是她的弟弟。”
说到这里，言崇信略略有些不安，扬起眸又看一眼宋小暖。她微皱着眉，像是在消化他的这番话。
他再继续说话，“她弟弟比她小很多，晚年得子，阿行的外公外婆对这个儿子很是溺爱，中国人有句老话，宠子不发。
他不仅不发，还经常给家里找麻烦。父母活着的时候，就三天两头的替他收拾烂摊子，二老逝世后，担子就落到了阿行妈妈的身上。
她原本就孝顺，对父母留给的唯一血脉更是尽心尽力。于是乎，不仅帮着收烂摊子，有时候甚至做了……帮凶。”
第337章 ：有我纵容的成份在里面，所以我愈想愈是羞愧
宋小暖的脸色有点白，她隐约猜出言崇信可能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所以才会莫名其妙地过来，又讲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喉咙有些苦，却说不出话。
言楚行也是皱眉，神情显得严肃，“爸，舅舅又干什么坏事了？”
言崇信摇头，牙口绷得紧，“暂时还没有，不过快了。”
言楚行觉得爸爸的状态有点奇怪，但是因为宋小暖在边上，有些话也不能说，于是他便闭嘴。
而言崇信还有中心思想没有发表，拿起茶来喝，顺便沉一口气，再整理好情绪。
还是看着宋小暖，缓缓道，“我和阿行的妈妈从认识到现在超过五十年，结婚也有三十余年。她纵容弟弟犯的错，有我纵容的成份在里面，所以我愈想愈是羞愧。”
说到这里，他表情滞重地叹一口气，“总归要有一个交代的。”
宋小暖的呼吸很静，眼眸墨如点漆，幽幽地看他一会儿，她微笑，“叔叔您想得太多了。”
言楚行感觉不太对，眉头一直皱着，“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言崇信的鼻根有些酸意，转过头，他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霓虹，声音很淡，“刚才过来的时候，有一瞬我浮起一个念头，要不要和你妈离婚？但是迅速的，心底就涌起强烈的不舍，大半辈子相依相守，我舍不得你妈妈。所以她做错的事情，我都得帮她扛。儿子，她是你妈，她也是你的责任。”
言楚行感觉到事态的严重，眉目沉寂下来，“爸，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宋小暖眼眶红起来，她不想言楚行知道那件往事，或者说她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把最痛的那块伤疤露出来给他看。
但是显然，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围，如果今天是一个摊牌的日子，她也只有承受。
但是言崇信没有说。
他转了话题，“那我直说，你们俩办了结婚登记证，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这也太出乎意料了，言楚行来不及思考前言后语的逻辑关系，直梗梗地问，“您怎么知道的？”
言崇信「哼」一声，“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妈妈也知道了？”
“嗯。”
“所以你们吵架了？”
“由此而起。”
言崇信没有撒谎，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他们拿了结婚证，楚晏贤是不可能跟他交待那段往事的。
言楚行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松一口气，隔了半晌，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又把宋小暖往自己身边搂一搂，“我们住在一起，当然要有一个名分关系了。”
言崇信挑起眉，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那你们现在的状况是隐婚？”
言楚行难得露出耍赖一般的笑容，“反正我非宋小暖不娶。”
言崇信不语，目光落到宋小暖的脸上，“你愿意这么无声无息地跟着他？”
宋小暖不知道他的用意，但她也实在懒得玩猜猜猜的把戏，实话实说呗，“我没啥亲戚，没有昭告天下的必要，而且过日子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没觉得无声无息有什么不好。”
第338章 ：两情相悦，就足够了
言崇信摇头，“你现在或许没有感觉，但是等你老了以后，如果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婚礼可以回味，意义还是不同的。”
宋小暖轻轻眨眼，低头看一看手指，这几天她都有戴言楚行送给她的梅花钻戒，因为特殊的含义，每每看到，心情都会有所激荡。
言楚行有注意她的神态，心思微动，小声地问，“咱们去马尔代夫租个小岛办婚礼？”
宋小暖瞥他一眼，你爸爸还在呢？
言楚行挑一挑眉，话头是他开的，必然有说法。
果然，言崇信开口了。语调很稳，像是在讲述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既然登记了，就应该广而告之。”
言楚行轻笑出声，“这么说您同意了？”
言崇信郑重地看一眼宋小暖，“是的，我同意了。”
“那我明天公开出去了。”
“明天快了点。”
言崇信皱起眉，“任坚那儿我要做个交代先，直接公示出去太打人家脸了。还有你妈妈那儿，我还要去做做工作。不过。”
他扬起头，态度非常坚决，“最晚年底，我会亲自对外宣布这件事情。然后就可以筹备婚礼，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婚礼，现在也可以考虑起来。咱们言家在S市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婚礼的档次不能低。”
宋小暖感觉做梦一样，刚刚还提心吊胆，害怕公爹揭她老底，下一秒就讲到了婚礼的事情。剧情转得快，情绪忽下忽上，她有接受无力的感觉。
对比上来时的忐忑心情，此时的言崇信却有大功告成的喜悦感。
久浸商场，他有敏锐的察颜观色的本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不管宋小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和儿子走到一起，现时的她是深深地爱着言楚行，而言楚行也视她为珍宝。
两情相悦，就足够了。
其余的，言崇信都不愿意计较了。
……
半个小时后，父子俩从楼里出来。
言楚行是送他。
“爸，您今天很怪啊。”
言崇信白他一眼，淡淡道，“你招呼不打，领结婚证的行为怪不怪。”
言楚行莞尔，他心情好，于是和爸爸摊了底，“不领证不放心啊。”
“你还会有危机感？”
“当然，你不知道宋小暖多抢手。”
“怎么个抢手法？”
言崇信也是好奇了，“还有比你厉害的人？”
言楚行抿起嘴，恨恨地吐出一个名字，“丰昀陌。”
“他？”
言崇信仰起头想一想，忍不住点头，“确实是劲敌，你做得对。”
他也有后怕，如果宋小暖跟了丰昀陌，这件事情捅出来的话，丰昀陌是个有杀心的，他要是起了报仇的念头，再加上祁岳给他打配合，至少要乱一阵子。
而且，言家对不起宋小暖，他把儿子赔给她，这样良心才能安稳。
想到这里，他拍拍言楚行的肩膀，言语郑重，“既然娶了人家进门，就要对人家好，不仅是现在好，还要一辈子对她好。”
言楚行笑，“老婆是我自己选的，我当然会对她好。”
言崇信歪过头看他，心里头有两个小人在交战。一个说，刚才走得急，态度也不好，晏贤应该很伤心。
另一个说，不能心软，她犯了这么大的错，要让她接受教训。
烦恼啊，他无奈地摇摇头，又朝儿子挥挥手，“走了，你赶紧上去吧。”
第339章 ：躁动的心脏总算平复下来
站在电梯的时候，言楚行的姿态有些漫不经心，眉头却是微微蹙着。他还是觉得爸爸的情绪有问题，而且和宋小暖有关系。
更或者和宋小暖的妈妈有关系？
思维发散了片刻，他最终决定放弃，反正结果是好的，就不去思虑过程了。
电梯停下，房间门开着，宋小暖刚好扔垃圾回来，看到他过来，眉眼亮一亮，“这么巧。”
“嗯。”
言楚行微笑着过去，手臂揽过她的腰，两人瞬时贴在一起。宋小暖有点害羞，轻轻地推他，“在外面呢。”
言楚行挑一挑眉，低下头在她额头亲一口，然后松开一点，放她在前头走。
进去后，他当然不会放过她，扯住的力道骤然收紧，两个人又贴在一起。
“刚倒完垃圾，要洗手呢。”
言楚行怔一怔，突地他抱起她，“洗什么手啊，咱们一起洗澡去。”
……
铺天盖地的，如同疾风骤雨的压迫下，她的唇被他吻住了。
两人交往已久，他熟悉她所有的敏感位置，随意的撩拨，就能让她不可抑制地哼出声音。
这一回合的洗澡，真是香艳至极。
……
夜色寂寥，言崇信又在街巷穿梭了大半个小时。年轻时他也是有几个狐朋狗友的，严泽川的爸爸就是其中之一。
遇到什么烦心事，一起喝个酒吹个牛，事情还是在，烦恼却会消除大半，。
但是现在这件事情他实在是说不出口，难受是真的，却没有人可以帮着排遣郁躁。
圈子里的成功男士大部分都有所谓的红颜知己，据他所知，他们也不一定是为色，中年男人，压力大，心事重，很多时候就是聊聊天，倾吐一下心事，纾解一下情绪。
但是他没有，他觉得自己对楚晏贤的感情，和儿子对宋小暖的感情，是可以拼一下的。
正因为是真爱，所以才会这么失望。
徘徊了许久，一直熬到十二点多，他的车子才出现在别墅区的主干道上。
周管家一直盯着窗外，这时飞奔而出。
凑在车前，等言崇信下来，他立时上前，苦着脸声音很轻，“太太一直在哭，我劝了好几回都没用。”
言崇信的眉眼很沉，态度一般，“她还没睡？”
“一个小时前进的房间，我在外面看，房间的灯一直都是亮着。”
周管家觉得自己太操心了，这一晚上跑进跑出，不知道愁死了多少脑细胞。
言崇信没什么反应，只是简单地应一句，“知道了。”
他踱步往前，一路没有停，进去客厅，上楼，拐弯，推门进卧室。
周管家没敢跟上去，站在客厅，耳朵竖得老高，听到关门声，躁动的心脏总算平复下来。
在这户人家做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看这对夫妻吵架。
极少的几次喉咙响，也都是因为楚晏德的缘故。但是只要女的开始抹眼泪，男的必然软下身段，不一定会哄，但是气氛会安详下来。
但是这一回有点非同寻常。
周管家其实有听到一点，心底估摸出了七八成的真相。讲真他也觉得楚晏德这个败类真是作大孽了，但他对楚晏贤是持同情态度的，谁让她摊上这么个弟弟，事情已经发生了，总不能看着他去坐牢吧。
第340章 ：一旦他下定决心，楚晏贤是弄不过他的
不仅周管家是这么想，楚晏贤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她想到父母离世前，握着她的手，目光殷殷地看着她，说他们没有把晏德教育好，要拖累她了。
当时她就受不住，哭得像个泪人儿。和他们保证，弟弟确实不争气，却是父母留给她的唯一亲人，她会照顾好他的。
她在父母面前做过保证的。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他平安。他确实是个坏胚子，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伤害已经造成了，等她上场的时候，只能是补救。
是的，她确实用宋美娜的生死威胁了宋小暖，但是同意之后，她找了H省最好的医生，砸大钱救回了宋美娜，后面还给了两百万的营养费。她觉得自己就算是个坏人，也没有坏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