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灼则是另一个极端。他穿的也不能说不厚,只是与臣妍对比,防风服加运动裤,颇有点天生体热、耐冻耐寒的意味。坐在车里无所谓,到了室外就显出单薄。
“怎么穿这么少,别着凉了。”臣女士是第一个着急的人。
她做事的利落体现在方方面面,摘下自己的黑手套,二话不说给卓灼套上。
男生不声不响,俊拔地立着,手套其实短了也没反抗,规规顺从,任由长辈行事。
臣妍吃下最后一个冰糖葫芦,扔了木棍,回来见到这母慈子孝的一幕,直觉不能不做表示。
“喏。”
她毫不犹豫摘下自己的围巾。
今天套了一身浅蓝,围巾就选了白色。不花里胡哨,正巧给男生戴上也合适。
话音还没落,刮过一阵带刺的寒风。
臣妍夸张地嘶了一声,跺脚搓手,望着不远处透亮的灯火,已经后悔起腊月出门这个决定,把毛线帽拉了又拉,“快快快,咱们赶紧走吧,看完就回去……怎么这么冷啊。”
她的手凉得像冰块。
刚刚交接围巾时,指尖无意掠过他的手背,是刺痛的寒,却渗进干燥发热皮肤里。
他尽力忽略掉这份冰冷,冷静地将围巾一圈、一圈地围好,连同手套一起穿戴整齐,平平地移开视线,并不看发出抱怨的人。
再回头时,臣妍倒是很满意——
卓灼是天生的衣架身形。肩宽且平直,加上头小腿长,这种身体条件,大花棉袄也穿不难看。
纯白围巾挂上他的脖子,与通身的黑色相呼应,反倒把眉目衬得多了些亮度。
公园里早就是人潮涌动。
“别乱走啊。”
饶是他们俩都已经是十几岁的高中生,臣女士还是忍不住再三叮嘱孩子们跟紧自己,也算特意针对的臣妍。
两女一男,卓灼自然而然落在队伍最末。
迎面跑来几个追逐打闹的男生,他就伸手虚虚地替前面的人挡出一段空间,待一行人有惊无险地经过,又无声地收回,好像压根懒得提示。
少女出门前,依旧不忘蹭起臣女士的化妆品,臭美挑上香水喷上。
此刻,略带脂粉气的玫瑰蹿进鼻息,稍显出这个年龄段无法驾驭的浓烈与成熟。
围巾变作天然的散发源,仿佛一张从天而降的巨网,并不要命,纯粹让人心理烦闷。
卓灼放慢步调,稍显冷淡地拉松了围巾。
官方举办的活动,一定是有真本事、真东西在。
臣妍开始还冷得搓手,逛到最后,已经后悔起出门前,没有将手机充上足够的电量。
“快看!”
她忍不住踮起脚,惊呼一声。
视野间,巨大的龙凤灯在活动的正中央,机关巧妙,若有似无地飞动,引来此起彼伏的惊讶声声。不少人立刻呼朋引伴,在流动的人群中,试图挑个占据最佳位置留影。
臣女士倒很淡定,不执着于入镜,颇中年旅游风格,换着角度拍了又拍。
臣妍兴起看了一阵,来来回回的华丽震撼间,最后却被隔壁悬挂的动物主题小灯吸引了目光。
小小的金鱼灯随风飘飘摇摇,刚好对面,一个身着长裙的姑娘路过,晃动出的波纹,正巧变作白色的波浪。
不远处,主办方特意划出来的一片角落,一堆人聚集着放起第一批孔明灯。在夜空中,变作不断上升的、人造的璀璨星星。
臣妍好似一夜进入大观园,脚步不停,已经兴奋得先一步自作主张。
“走啊,来都来了,我们也去!”
“你看看,她这性格,想一出是一出,这会儿倒是不嫌冷。”
臣女士和卓灼落后几步,无奈同他抱怨。
卓灼不爱说话,却很给长辈面子,扯了扯唇角。
一人一灯的规矩,臣妍偏偏还有那个社交本事,弄来四盏。
她心里早有规划,一盏留给家里人,一盏背着大人,偷偷摸摸写四个字,也不说是为的谁,只是蹲着一笔一划,认真极了。
“你写的什么?”
臣妍抬起头,有些好奇,却又不好凑上来看。
卓灼什么都没写,也没答话。他垂下睫毛,敛着目光,视线安静落在她的手上。一尾金鱼从他心口游过,摆摆尾巴,溅起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