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此。”
叶寒酥一惊,猛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戚正。
戚正望着她的目光暗含嘲讽:“都说九少奶奶是柳镇第一美人,我也曾好奇,你那端庄清冷的外表下到底藏着怎样倾国倾城的美,如今看过了,反倒觉得......不过如此。和外面的庸脂俗粉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寒酥气得都要晕过去了。她这一生都没有这样难堪狼狈过。他的这几句话,简直就像是刀子,硬生生的割破的她的脸皮,她的自尊,以及她作为一个女人,仅有的骄傲。
“九少奶奶请回吧。你所求的事,恕我爱莫能助。”
他说完竟是只垂眸拨弄手中的茶盏,不再看她一眼。
寒酥慌乱的将衣服穿好,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戚正的面前。她想,她这辈子也不要再见戚正,她永远永远,都忘不了戚正给她的羞辱!
寒酥哭着跑开了,戚正的贴身小厮阿乌重新来到了湖边,心下有些狐疑。
“正爷,您没答应帮九少奶奶?”阿乌是戚正的心腹,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所以阿乌对于戚正的心思,向来都是很了解的。正爷觊觎这个九少奶奶已经很久了,现在人家送上门来,怎么自家主子还不笑纳呢?
看着九少奶奶哭着跑开的样子,就知道结果了。
戚正站起身来,慢步在湖边走。
阿乌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但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寒酥并没有跑远,反而躲在了假山后,将他们的话都收入耳中。
“我为什么要帮她?”
“您不喜欢她了?”阿乌有些摸不到头脑。
戚正笑了笑:“恰恰相反!”
“那您为什么还要拒绝她?您就不怕她恨上您,再也不肯跟您了?”
“所以说你年纪太小,还不懂女人。想要让一个女人彻底的听你的话,不是要帮她守住她的钱。而是要彻底拿走她的所有钱!”他一边说,一遍望着平静的湖面,想着她美丽的倒影曾投在水中,不由得又是一阵心神荡漾。
阿乌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要让她彻底的失了所有的依仗,到时候您再出手,她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这主仆俩越走越远,寒酥在假山后攥紧拳头,唇几乎咬得出血。
第4章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她真的不敢相信,戚正高洁无私的表面下包裹着的,竟是那样一副丑陋的面目。
比起震惊,最让她感到窒息的还是无边的绝望。
向戚正求助虽让她感到羞惭,却是现在她们婆媳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如今,这稻草也成了悬在她们头上的刀。
她要如何面对婆婆的失望,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局面?
她葱白的双手捂在脸上,无助的低声啜泣起来。
“你还真是不撞南墙不死心。”讥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寒酥猛然转头,惊恐的瞪视着来人:“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清潜阴沉的目光从她慌乱中没有系好的领口扫过:“看来,我说的话你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他早已不再是那个沉默卑微的仆人。
此刻站在寒酥面前的萧清潜,身材高大笔直,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力,让她紧张的想要立刻逃离。
“谁允许你这么跟我说话的,回你的地方去。”她后退一步,迅速系好领口,板起脸,摆出一副少夫人该有的架势。
萧清潜玩味的勾勾唇角,逼近了她:“你刚才对着戚正脱衣服的时候可没有这个气势。”
寒酥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她的脸涨红了。
像一个商品一般在戚正面前露出自己的身体是她此生最耻辱的一幕,竟然被萧清潜全部看了去!
羞愤恼怒的情绪轰地一下冲上头,她咬紧牙,恨恨一巴掌扇过去:“放肆!”
萧清潜本可以轻轻松松的躲开,但他却任由那只嫩豆腐一般的手清脆的打在了自己脸上。
这是第一次,她在他的面前露出真实的自己。
她从来就不是一只柔弱的待宰羔羊。
“提线木偶的绳终于断了,恭喜你啊,叶寒酥。”脸上还带着巴掌印的人笑了起来,用熟稔的语气直呼她的闺名,“如果你还想保住家产,就不要再去找任何人。安心等着,我会帮你处理好一切。”
说完,不等叶寒酥给出回应,他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叶寒酥带着纷乱的思绪,回了院。
院里灯火通明。
戚冯氏早已等在那里。
见叶寒酥归来,她遣退了下人,拉着寒酥进了里间,压低声音问:“寒酥,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叶寒酥不敢直视婆母带着殷切希冀的眼睛,悲伤的摇摇头,把今晚的经历简单复述了一遍,只是有意的把遇到萧清潜的那部分略了过去。
戚冯氏半天都没有声音,眼睛直愣愣,脸色惨白。
叶寒酥被吓到了,慌忙去拍她的后背心:“娘!娘你别吓我啊娘!”
戚冯氏一口气这才缓过来,跌坐在椅子上,仰天悲叹:“这是天要亡我们这一脉啊!”
叶寒酥听得心中悲痛不已,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对不起……娘,都是我没用,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这怎么能怪你呢。”戚冯氏疲惫的闭上眼睛,“这都是命啊。”
命?因为她们是没有男人依靠的女人所以就活该任人宰割吗?
为什么,凭什么?
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浮现在脑海中,她握住戚冯氏的手:“娘,我们走吧,带上钱和几个忠仆,远远的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现在正逢乱世,只要离开戚家的势力范围,就再也不用怕那些所谓的族人了。
到时候,再□□,东山再起。
戚正能够荣归故里,她们为什么不行?
戚冯氏悲戚的摇头:“跑?我们两个妇道人家,能跑到哪里去?更何况现在这个世道,我也就罢了,你……”
她看看叶寒酥娇美的面孔,长叹一声,打住了话头。
叶寒酥咬住了嘴唇。
她明白婆母什么意思。
乱世之中,土匪横行,年轻女子甚至都不敢独自上街,更不要说逃难了。
难道她们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吗?
隔日,天还没亮,叶寒酥就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了。
她披衣出门,看到下人们拎着桶,端着盆,着急的朝不同方向跑去。
她抬头朝远处一看,顿时呆住。
戚家走水了。
确切的说,是除了她们这一脉以外的所有地方,都走水了。
火光冲天,整个戚家都被笼在了一片的红光之中。
隐约有妇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呼喊声,和孩童的哭泣声随风传来。
曾经富丽堂皇的戚家,此刻变成了人间地狱。
“少奶奶!”玲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
她穿戴整齐,肩膀上还挎着一个包袱,像是要出远门。
“快,跟我走!”她一把拉住叶寒酥的胳膊,就要跑。
“等等!”叶寒酥站着没动,“玲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戚家走水的消息刚刚传来,玲珑却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这一切,都让她不得不起疑。
“少奶奶,您先跟我走,等出去了我再跟您解释。车就在外面等着呢!”玲珑着急的拽她。
叶寒酥抓住门框:“是萧清潜让你这么做的,对吗?”
玲珑不说话。
叶寒酥继续问:“火也是他放的,是吗?”
玲珑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叶寒酥推开了她:“玲珑,你走吧,我是不会走的。”
玲珑急的跳脚:“可是您不走的话,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走的话,也一样是任人宰割。”看着混乱的人群,叶寒酥反倒平静下来了,“我要留下,陪娘一切面对一切。”
的确,戚正不是好人,难道萧清潜就是好人了吗?
他做过的那些事,每一件都令她不寒而栗。
她就算再怕,也决不能和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
玲珑呆呆的看了她半晌,叹息一声:“那就对不住了,少奶奶。”
“什……”叶寒酥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张白色的手帕迎面改过来,转瞬,她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叶寒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盖着被子。
她坐起来,呆了片刻后回忆起了昏迷前的一切,心脏一阵狂跳,忙下床朝门口奔去。
“寒酥,你醒了。”外间里,戚冯氏端坐在椅子上,对她微微一笑。虽然还穿着孝服,但脸上的悲戚之色已经去了大半,“快来见过你四堂叔,戚远。”
寒酥抬头看过去,顿时如遭雷击。
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萧清潜站在一旁,对她点头微笑。
第5章
“四堂叔?”寒酥震惊到一时都反应不过来,只是机械的重复这三个字。
“寒酥,你终于醒了,身体感觉好些了吗?”萧清潜的面上带着关切,仿佛真的是她的长辈一般。
这一切都太荒谬了!
“寒酥,你四堂叔是特地来感谢你的。”戚冯氏笑的由衷而发。
此刻,她多么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个心善的儿媳妇,才让他们这一脉在绝望中看到了生机。
随后,在戚冯氏和萧清潜的对话中,寒酥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走水那晚,戚盛全,也是戚家辈分最大最有话语权的族老,他险些丧命在火海之中。
是萧清潜不顾生命危险,将他从火场救出。
混乱中,萧清潜的衣服被撕破,露出了肩上的胎记。
戚盛全震惊之下询问了他的年龄和生母姓名,这才发现,萧清潜就是他多年前外出经商时留下的孩子。
而不巧的是,戚盛全自己的亲生儿子却在这场火灾中不幸过世了。
也就是说,现在,萧清潜是戚盛全唯一的儿子。
又因为萧清潜当年得到过寒酥的救命之恩,请求戚盛全给寒酥婆媳俩留一条活路。
戚盛全便说服了所有的族人,不再侵占寒酥这一脉的财产。
突如其来的信息量太大,寒酥的脑子有些发懵。
她究竟昏迷了多久?戚家竟然已经天翻地覆了!
头一阵发昏,寒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小心。”萧清潜扶住了她。
寒酥被火烧到一般猛地缩回了手。
把一切收在眼中的戚冯氏却毫不在意,甚至还颇为满意的样子:“寒酥啊,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快进去歇着吧。玲珑,扶少奶奶回房。”
寒酥心情复杂的看了萧清潜一眼,在玲珑的搀扶下回到了里间。
“少奶奶,您慢点。”玲珑神态自然,仿佛那天捂晕寒酥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一般。
看着她,寒酥的心情很沉重。
玲珑是自幼陪她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和她一起经历了家族的兴衰,又作为陪嫁一起进了戚家。
寒酥自问对她,一直都像亲妹妹一般。
她不明白为什么就连本该最让她信任的玲珑都变成了这个样子。
“少奶奶,大夫说您是悲痛过度昏迷过去的,醒来后一定要喝一碗参汤。我早就备好了,还放了您喜欢的玫瑰蜜,快趁热喝了吧。”服侍寒酥坐到床上后,玲珑端来了一碗参汤。
寒酥没有接,只是看着她:“玲珑,你跟我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玲珑顿了顿,笑笑:“少奶奶,老夫人不是已经说明白了吗?咱们家的难关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咱们了。”
“现在连你都开始骗我了是吗?”寒酥气的声音微微颤抖。
看着玲珑沉默不语,她气急反倒平静了下来:“你走吧,从今以后我不再是你的主子,你也用不着再来伺候我了。”
玲珑浑身一震,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小姐,您这是要赶我走吗?玲珑打小就跟着您,离开了您,我能去哪啊?”
“你不是已经对萧清潜情根深种,他说什么你都言听计从了吗?去找他吧,我成全你们。”
听着玲珑像从前未出阁时那样唤她小姐,寒酥的心里也酸楚极了。
但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一切,她还是狠心把头别到一边,没有看泪水涟涟的玲珑。
“小姐,不是这样的!我跟萧清潜什么都没有,我都是为了小姐您啊!”玲珑哭的肝肠寸断。
“把参汤留下,你下去吧。”寒酥还未回答,就听窗外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她吓得一激灵,猛然转头,正看到萧清潜清从窗外翻了进来,身姿矫健,落地无声。
她又惊又怒:“谁允许你私自进入后院的?出去!”
萧清潜站定了,理了理肩上不存在的灰尘,懒懒一笑:“你能私自去戚正的后院,我就不能来这里?”
寒酥像一只被戳到了痛处的刺猬一般,全身的刺瞬间就立了起来:“你住口!”
她忙转头去看玲珑,生怕被她听了去。
但屋里早已没有了玲珑的身影,只有那碗参汤在桌子上静静的散发着热气。
“我帮了你,你却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我,寒酥,这不太合适吧?”萧清潜坐到桌旁,微微笑着看她。
他的表情很温和,但寒酥却还是感到了莫名的紧张感。
她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退,压低了声音:“那场火是你放的,你也根本就不是族老的儿子,对吗?”
她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引来了旁人,对她没有任何好处的。
“很聪明嘛,继续说下去。”萧清潜不仅没有丝毫的惧意,反而被勾起了兴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