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绒之夜——凉蝉
时间:2022-01-24 16:54:55

  宋沧起身走到她身边,俯身放下手机。路楠起初想回避,但宋沧的话立刻让她忘了两人亲近的距离:“这个,是章棋。”

  今早接到隔离提前结束的通知,宋沧离开隔离点,在小区广场边看到了章棋。章棋家也提前结束隔离,他背着书包在广场附近闲逛,观察解除隔离的人们如何填写表单、最后做一次核酸。

  宋沧靠近他:“章棋。”

  年轻的学生回头,发现自己并不认识眼前邋遢的怪人,立刻警惕地后撤。

  宋沧又说:“你不认识我吗?”

  章棋打量他,像打量一个巨大的病菌:“我为什么会认识你?”

  他的干净齐整和宋沧的邋里邋遢形成鲜明对比。宋沧又逼近一步,困惑得很真实:“那说不通啊。”

  他越是莫名其妙,章棋的警惕中难免带上好奇。身处小区,章棋知道他是绝对安全的,周围还有那么多物业和防疫人员。他推了推眼镜,正要说话时,宋沧忽然靠近。

  “你没见过我吗?”他说,“我是许思文的家人。”

  被宋沧紧盯着的双眼瞬间瞳孔放大。章棋后撤两步,他目光游移,警惕中有怀疑,更有一丝恐惧。宋沧以为他会转身逃跑,但章棋并没有。这个头脑冷静的孩子仿佛在瞬间竖起了一道防护罩,他冷淡而平静:“思文醒了吗?”

  “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你不去看看她?”宋沧问。

  “……”章棋沉默片刻,抬起眼皮,“我会的,谢谢提醒。”

  有车子在不远处停下,他母亲降下车窗喊他。宋沧被防疫人员拉回原地排队,没能跟上去,只能举起手机拍下章棋奔跑的背影。章棋来到车子边上,打开车门时,抬头又看了一眼宋沧。阳光照在他的眼镜上,看不清他目光。

  听完宋沧讲述,路楠睁大了眼睛:“你怎么能?”

  宋沧垂头看她:“嗯?”

  “你怎么能说你是许思文的家里人?”路楠不解,“你这样很不礼貌。”

  宋沧:“……是吗?”他没想到路楠在意的居然是这一点。

  突然出现的两个“好友”很可疑,帮忙照顾故我堂的路楠他应该感激,暗地里把路楠私人信息告诉许思文父母的人要好好调查——但这一切都不足够让宋沧消除心里对路楠的怀疑。

  但动摇已经开始了。他自己也十分清楚。此时看着路楠那双微含愤怒的眼睛,他轻轻笑了笑:“吓吓他,才能得到下意识的反应。”

  路楠信以为真:“那你觉得……”她伸手把宋沧推得远离,“离我远点儿。那你觉得他可疑吗?”

  宋沧回到路楠对面,喝干剩下的一点儿咖啡。“非常可疑。”

  拉开安全距离,路楠才能放心说话。她告诉宋沧,这段时间她几乎吧许思文的空间和微博翻了个遍,在全是美食的“爽”相册里看到了一张两只手凑一起比心的照片。其中一只手的手腕露出一截,上面有“木习习”三个汉字的纹身。这只手的掌心有一颗小痣,在靠近大拇指的位置。

  路楠心头一动,回到微博去寻找。在去年暑假的一张照片里看到了同一只手。那只手的食中二指夹着一根棒棒糖,是非常老练的夹烟姿势。

  “手腕上有腕带,遮住了纹身,但那颗痣很清晰。她是梁栩。”路楠说,“看来她和许思文确实是朋友。”

  如果说宋沧之前对梁栩和章棋只是好奇,章棋的奇特反应已经让他生出疑心。“只能说认识,不一定是朋友。”宋沧说。

  路楠打开“剪刀腿爱德华”的微博,放大一张手持奶茶的照片:“你再看看这个。”

  这条照片下同样艾特了许思文,许思文也回复了她,“下次换我请你”。照片上两杯奶茶,看来分别属于许思文和这个微博的主人。都是干净的小姑娘的手,一个戴着自编的手绳,一个涂了淡紫色甲油。

  “右手没有痣,她不是梁栩。”宋沧仔细浏览“剪刀腿爱德华”的微博,“……她跟许思文关系还挺好。”

  剪刀腿爱德华常常艾特许思文看一些有趣的视频和段子,许思文频频与她互动,在这个微博里甚至还有两个人笑得一片模糊的照片。两个都是长头发的女孩子,许思文比剪刀腿爱德华高一点儿。

  “这个人跟许思文坠楼有什么关系?你想找她?”宋沧问。

  “我想知道许思文为什么要跳楼。”路楠滑动屏幕,“曾经跟她这么好的朋友,一定知道些什么。”

  “……你还在为没有拉住她后悔?”宋沧忽然问。

  路楠看他:“你没有那样的经历,你没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跳下去,你不会懂的。”

  两人交换视线,沉默的空气里有奇特的东西正在涌动发酵。如果说一开始路楠认为宋沧只是单纯猎奇、单纯地对自己身上的祸事感兴趣,而宋沧认为路楠追查真相是一种幌子,是为了把隐瞒之事永久掩藏的伎俩,但此时此刻,有一种新的感受在他们心中升腾而起。

  对方出乎意料的认真,让他们仿佛重新认识了彼此。

  是猫的叫声打断了这过分长久的对视。路楠收回目光,宋沧起身,想了想问:“江一彤没吓着你吧?”

  “你说呢?”看见宋沧往书架深处走去,路楠想起江一彤说过的话,“她说那本《青铜骑士》你卖得太便宜了。”

  宋沧笑笑,顺手拿下一本诗集。“这批铅字书我找了很久,帮卖家拍到了他想要的几件东西,他才愿意把这些绝本书让给我。我两百块一本收回来,六百块一本卖出去,已经是暴利了。价格再高,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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