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早上,国师院传出了报丧声。
次日清晨出殡。
国师是天下运道师之首,凡是运道师都可以披白为国师送殡。王观也穿了素色道袍,换白色腰带,按国师院发布的时间,准时到了千秋门外。
京城附近赶来送殡的运道师有千余人,人人束着白色腰带,着素色道袍。静默等候了一个多小时,灵车从千秋门内出来。灵车前捧着国师照片的是一个戴着圆眼镜的高瘦中年人。王观听身边的运道师小声议论,说这个是国师的儿子。
王观觉得这人有点眼熟,等灵车过去了,才想起来:是在禁书室里见过的“猴子”。他居然是国师的儿子吗?
全白的队伍过去,后面是白腰带的运道师,为首的是萧临。
萧临神色肃穆。此外看着并没有什么大碍。
王观放心了一些。
这天夜里很晚的时候,萧临的视频打过来了。恰好家里的三个人也都没有睡。
萧临说自己一切都好,国师的丧事已经料理停当了,国师院内要素服为国师斋戒七天,然后举行他的继任典礼。
双亲都说让萧临注意身体好好休息之类,没有多说,各自收线。
此后萧临两天打一次视频回来,每次家里三个人都恰好在一起,每次也没有多说。而王观再也没有一次和萧临对话的机会。
除夕前两天,国师院的斋戒期满,萧临在国师院十二部的拥戴下继任国师位,然后进宫朝拜皇帝,再回到国师院里,接受全国各州郡运道师的远程祝贺。
这天萧临没有打视频回家。
入夜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位访客。
是简疏。
简疏先给王观行了个弟子礼。王观笑道:“不敢当,我现在已经不是天才了,恐怕没有资格当你的老师。”
简疏躬身道:“老师就是老师。只要老师德行无亏,就永远是老师。这是我们运道的规矩。”
王观笑笑。
简疏看看二老,说:“能不能借个地方,有些运道中的事情,是先国师在时嘱托我要向先生解释的。之前一直在国师院中,才得空,正好在年前来说明了,以免先生挂心。”
王观便将他引到了书房,两人对坐。简疏从随身包中拿出一张电子图,打开来,放在两人中间的桌面上。
“先生还记得这张图吗?”
是那张画在结婚帖夹页的银透纸上的弧形阵法图片。
王观当然记得。
“这上面总共有四个阵脚。” 简疏说着拿出了笔,圈出那四个阵脚,“为了方便标识,我们这样给这个图定个上北下南的坐标方向。”
这是阵法的常规做法。
“那么这四个阵脚,分别代表了四个人。西北角的这个是朱容。”简疏在图上的阵脚处写了个“容”字。
“在朱容往东的的东南角,是先生您。”写个缺笔的“观”字。
“和您平行的最东边的这个,是师丈。”写个缺笔的“临”字。
这些王观以前大概都猜过,只是他一直都没猜到还有一个阵脚是什么。
“那么和东南角西北角相对的,正北的这个方位的,是师丈的兄长,前世子,李萃。”在正北的位置写个“萃”字,因为李萃已经过世,所以在“萃”的外面画了一个规整的长方框。
李萃?怎么会?
简疏道:“这是一个三重随时往复阵法。第一重,由这三个阵脚组成阵法。”说着在萃、容、观三个字连起画了一个圈。
“兆平四十二年,刚出生您不久的您和朱容被掉了包。朱容是平民家的孩子,而您身上带有天子气。稍稍有运道的人一看到朱容,就知道这个不是先帝的血脉……所以,您的天子气被借给了李萃,李萃的王侯气被借给了朱容,朱容的平民气被借给了您……”
说着,他画了观指向萃、萃指向容、容指向观的三条弧形箭头。
“它们组成了一个闭环。这样做的好处,一是李萃并不在世,把天子气借给他,这世上的望气者就查不出除了先帝以外的天子气,窦皇孙就会很安全;第二,掉包的两人,朱容被当成了太子的儿子,有王侯气理所当然;而您只是普通百姓,有平民气也理所当然。这样,这个往复阵法就获得了相对的平衡稳定。一直到师丈出生。他是不世出的天才,出生的时候一定非比寻常。”
简疏画了一条红色直线在观和临的中间。
“这时候,在你们中间牵一条姻缘线,以姻缘为抵押,借走师丈的天才气,暂时封存在一个容器中。我们姑且称之为‘运道盅’,它被盖上了盖子,盖子上牵着一条绳子。这条绳子就是您和师丈的姻缘线。”
简疏将之前画的那条红线用虚线连到右上角的那个“杯子”的盖蒂上。
“又过去几十年,您和师丈相逢,姻缘线开始活动,牵动了那个盖子,于是一直被封存在运道盅的运道被放了出来。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您一点点地开始被认为是运道天才。到了去年九月,天才运道完全回到您的身上。有运道师认为您是遭受了窃运术,其实这是一种误会。其实您的运道,是师丈借给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