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气,好像和周恒认识了九年的人是她。
许年年说完也意识到有些不合时宜,低低咳嗽一声掩盖过去尴尬,她打开周恒的车门让今宵进去待一会儿。
程今宵把蛋糕盒拆开,看见里面的奶油和草莓都完好无损,才放心地放到一边。
许年年坐在她旁边。程今宵问她:“周总在里面做什么?”
许年年说:“喝酒,唱歌,打牌,什么都玩。”
听她这样说,程今宵才意识到她和周恒现在的生活实在是脱节很大,她还停留在周恒最开始跟着剧组打杂,给小明星当经纪人跑腿的时候,紧接着他开始慢慢地建立公司,签下艺人,始终都是单打独斗,一条路走到黑。
不过周恒最艰难的那段时间并不是程今宵陪伴他过来的,他身边的女人是赵亦涵。程今宵只是一个仰望着他的不敢奢求姓名的黄毛丫头。
那时程今宵对周恒的爱慕只能放在心里,那种涩涩的暗恋的滋味她记忆犹新。
“能抽根烟吗?”程今宵问许年年。
她自然说:“你随意。”
“这段时间我们的关系没有那么密不透风了。”程今宵低下头点了一根烟,把窗户打开,车里空调的凉意与外面的温热对冲,烟雾升腾往上消散尽了。
许年年好奇地发出一声:“嗯?”
“我和周恒,好像被很多人知道、猜到、或者看到。”
比如裴望屿、林玉可,还有许年年。
“纸包不住火,你们两个身份这么特殊,活在镜头下的人,隐私多半难得到保障。”
程今宵低低一笑,说是。
良久,她淡淡开口说了一句:“他不爱我。我知道的。”
“他爱的人叫赵亦涵,他们两个是天生一对。我见过他对爱情憧憬和渴望的样子,我见过他在大冬天的凌晨起来去给上课的女朋友送粥,见过他笨拙地给她准备情人节的礼物为了绑好一朵玫瑰,手都被扎破。”
说到这里,程今宵扭头看暗处的许年年,“你能想象吗?周恒以前是这样的人。”
许年年没有回答,程今宵也没有在等她回答。
“那时候我叫他哥哥,叫亦涵姐姐,他们资助我上学,进娱乐圈,我大三那年,亦涵因病过世了,周恒消沉了很久,后来他打起精神从这段伤痛里走了出来,我原以为如果我去靠近他温暖他,他可以分一点点对亦涵的爱意给我,但我错了,亦涵走了之后,周恒的爱就彻底消失了。不是对我的爱,是对这个世界的爱。
“他变得阴晴不定,变得古怪,变得唯利是图,变得贪婪,他让我和他签下合约,并用这些那些的好处利诱我。有必要吗?我当时听他一展宏图的侃侃而谈,我在想,有必要吗?
“你是周恒,你是我爱了这么多年的人,你不摆出这些条件,我一样会跟你走。”
程今宵从前面抽屉摸出来一个烟灰缸,将燃尽的烟灰掸在里面,她掐着烟灰缸搁在自己白净的膝盖上,以一种松散的姿势吸着烟。
“他就像一个机器,我是支持他运转的一颗小小的螺丝钉,我们两个是这样的关系。
“我们注定无法成为恩爱夫妻。”
她和周恒之间最大的阻碍不是裴望屿,也不是赵亦涵,而是那始终不能对等的天平。
程今宵说完周恒的这一些事情,自嘲地笑笑。
转而她又想起自己分裂的三段式人生。
这一部分,她不再对许年年说起。
程今宵的人生迄今为止有两道重要的分水岭,一是她离开那个孤儿院,二是她被周恒救起。
命运戏弄她一样,偷走了她的一部分记忆,越久远的越是记不清。
所以她能记得从孤儿院跑出来之后,她有一个姓程的养父,他是一个很开朗很精瘦的男人,每天打渔为生,会在船上读一些杂书,他会供今宵读书,因为这个养父有着与他的眼界不匹配的先锋思想——他知道,知识才能改变命运。
养父对她很好,但是养父爱她吗?程今宵说不出来,他只是想找一个人陪在身边,就像养一只小猫小狗,也希望有人给已经病入膏肓的他送终。
在往前呢,在孤儿院,她就更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有个凶神恶煞的院长,也记得她是从那个铜墙铁壁里偷偷跑出来的。
……
不想了。
一想到以前的事就头疼。
她的脑子都在警告她,人要往前看。
程今宵见许年年一语不发,以为她睡着了,她转头看去,才发现她怔怔地睁着眼睛目视前方。程今宵问了一句:“你觉得我还需要坚持吗?”
许年年沉默良久,微微笑道:“我不能帮你做抉择,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