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勘是凡事不怎么上心的性子, 也极少坚持一件事, 很多时候也就任他们去了。
第一次和父母产生分歧的是高二那年,他那段时间对美术挺感兴趣,提出想去机构学学, 走艺考试试。
但因为文化分太高,被学校各位老师和两位家长轮流做思想工作,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
好像很多事情都有默认的规矩。
第一名只能认真搞竞赛考文化,从小听话的孩子不能有反叛期。
后来到竞赛、考大学……仔细想想,梁勘好像都是半妥协被父母推着走的性质。
他当时的状态更像是: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但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父母安排的金融专业、接管家业,不喜欢每天忙着和生意场上的人虚与委蛇。
后来生物竞赛拿省里一等奖的时候,有个老师提了句:以后说不定是个搞医学科研的好苗子。
他那时候听在耳朵里,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高考毕业后的旅行在溪省遭遇了一场地震,同行的驴友有两个是医生。
梁勘在坍塌现场看见他们费尽心力去救治病人,也看见一些人因感染而离去,突然就想起老师说的那句话。
或许,他也可以试试去做这种事。
不考虑社会地位和薪资待遇,虽然辛苦,但还是会选择滚烫而有意义的人生。
毕竟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温从宜听得很认真,末了慢吞吞地说:“哥哥,我现在知道你好多秘密了。”
“再给你说一个要不要?”
“什么?”
梁勘唇角轻抿:“哥哥马上要离开家了。”
温从宜稍愣,微微睁大眼:“你果然是要离家出走!”
其实她隐约觉得梁勘嘴里的“离开家”和自己那种小打小闹不一样。他是成年人,能赚钱养活自己,完全没有顾虑。
梁勘被女孩幼稚的语气逗笑,眉眼温和:“不是,是去读书。”
他这个专业要读八年,博士后期要去安清大学交换。
而国内的心内科数一数二医院也是安清,不管从继续读书还是实习就业的角度来看,他以后都是要去安清市发展的。
“一一以前的那个家就在安清那边吧。”他说到这停顿了下,单手撑在车窗一侧,“安清,是个什么地方?”
一时之间接收的信息比较大,温从宜只听懂了,梁勘要走了。
戏剧化的是:他要去自己原来在的那个城市。
她好不容易打算把那个城市的难过事都抛开,可是还是回忆着囫囵地形容了一句:“安清市……两个路口以后就能看见海。”
梁勘若有所思:“那应该很漂亮。”
是啊,一座靠北方的浪漫海滨城市。
夏天的小摊子边会有啤酒气泡和烧烤的味道,香樟和梧桐树特别多,冬天会下起沸沸扬扬的大雪。
温从宜低头扣了扣手指:“哥哥,你多久走啊?”
“过几天吧。”所以今晚的事情发生得尽管突然,但也在轨道之中。
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医院和学校交接的事情,也快忙完了。
男人这时候的从容不迫对温从宜来说就是蓄谋已久。原来她在等他闲下来回趟家的日子里,他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了。
小孩可能是舍不得他,鼻音很重,快要哭出声了。偏偏扭过头,倔强地看着车窗这边:“那我以后不坐你的车了。”
梁勘:“为什么?”
“你一生气就想带我去死!”
“……”
车窗玻璃那有小孩偷偷擦眼泪的倒影。
确实会舍不得,刚来一座新城市,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教着做。可是那个一直带着她的人忽然要丢下她走了。
年少时最接受不了的就是离别,因为挥手说再见对她来说太过艰难。
从父母、奶奶,到现在的梁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