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大家一般都习惯从一楼走，除了下课的时候，偶尔年级之间会串班玩，平日里走的人并不多，时间久了，倒成了情侣们说悄悄话的好地方。
乔遇一口气跑到的时候，叶随站在西侧的栏杆前，背对着整个教学楼。
六楼的走廊没有遮顶，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乔遇拍着胸口顺着气，鼻息间呼出的气都冒着寒意。
叶随看着她这幅喘不过气来的模样，轻笑出声：“我又没说让你立马到，急什么。”
乔遇的气还没完全匀，咳了几声，“这么冷的天让你等在外面多不好啊。”说罢又看向他单薄的Kenzo牛仔外套，“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还行。”
待她慢慢平复下来，叶随开口问她：“李思琦走的时候是不是找过你？”
声音比之前还要低上一些，仔细听还带着点沙哑。
“嗯。”
“她和你说什么了？”
“说她要去英国读书了，然后还说了你们之前好过后来分手的事。”乔遇避重就轻，省去了关于自己的部分。
叶随沉默，周围的风声很大，乔遇仿佛听见他低低的笑了一下，抬头看见的是，他双眼底下乌青的黑眼圈。
恍惚间，听见他几不可闻的说了句：“算了。”
心里像是有一张生纸片划过，不撕心裂肺，却生疼得难受。
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摸了摸口袋，袋里还剩一颗中午买的悠哈悠哈，最普通的牛奶味。
她拿出来递给他，“我不知道说什么才会让你开心一点，要不爸爸你吃颗糖吧，书上说吃甜的会让人变开心。”
似是被他的难过感染，原本就有些小心的语气里现在又加了一点低落，听起来倒是更像失恋的那一个。
叶随把手从兜里拿出来，去拿那颗躺在她手心里的奶糖。
他带着温热的指尖触上自己冻得通红的掌心，那只原本冷到麻木的手在那一瞬间突然变得异常敏感，触感被放大，像触了电。
叶随把糖顺势放进外套口袋里，右手从另一边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敲出一支夹到手上，“太冷了，早点回去吧。”
乔遇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那你呢？”
叶随把剩下的烟重新放回兜里，“我抽支烟就走。”
“那你……还会来上学吗？”
叶随点头，嘲了一句：“来啊，至于么，多大点事。”
“明天就来吗？”
叶随把手中的烟放进嘴里，却没点火，含糊不清地反问她：“怎么，想我明天来？”
乔遇重重的点了点头，脸颊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
“那就明天来。”
好似又恢复到了最开始无所谓的样子，但乔遇觉得好像有什么变了。
最后，她是在放学铃响的时候走的。
整个校园一下子变得熙攘起来，太阳终于沉入了地平线以下，乔遇回头。
叶随的背影融在一片红得暗沉的天色里，安静得快要消失不见。
乔遇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就掉了下来。
-
隔天，叶随重新回到学校上课，依然穿着昨天那一套，乔遇看着都冷。
但凡消息灵通一点的都知道了他和李思琦分手的事，碰巧叶随明天生日，17班的后门口立马恢复到刚开学时候的门庭若市，甚至人还要更多一些。
赵子杰他们开始打赌明天叶随可以收到多少礼物，猜得最不准的人明天放学请奶茶。
江路压了50之后，看向叶随，“随哥自己也猜一下呗。”
叶随抬眼看他，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我猜，零啊。”
“这怎么可能，起码二十个起步啊。”江路摇着头，并不赞同。
只有阮齐鸣明白过来，叶随从初一生日开始起就立了不收女生礼物的规矩，因此往后的两年都不太有女孩子给他送过礼物，难得几个心存侥幸的，也被阮齐鸣一一打发了。
不过附中的绝大多数女生还不知道这件事，阮齐鸣问他：“今年还是不收吗？”
叶随点头，刚嗯了一声，又很快反悔，“那要不今年收十个吧，然后喊她们后天晚上一起去唱歌。”
因为平安夜在周四不方便庆祝，所以叶随订了周五圣诞节晚上的特大包。
阮齐鸣惊得连吞了几下口水，“我靠，你认真的？”
叶随皱皱眉，反问他：“不行？”
“不是，行行行，你生日你说了算。”
阮齐鸣抓抓头，有些想不明白，难不成这是分手受刺激了？
赵子杰倒是很兴奋，“诶，随哥，收哪十个啊？”
叶随从书包里摸出touch开始玩游戏，有些心不在焉，“随便，挑你觉得好看的好了。”
阮齐鸣拉了凳子坐到他旁边，小声地问他：“那许诺和小乔遇……”
叶随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算。你能叫动就一起来。”
得到准许的阮齐鸣高高兴兴地回到座位上，迫不及待地想和前面两个女生说这件事。
两人正和前面的女生一起商量元旦文艺汇演的班级节目，压根没空理他，只能他自己走过去看看情况，就见王子涵翻着最新一期的娱乐杂志问着许诺：“跳《Gee》怎么样？”
阮齐鸣瞥了眼杂志上少女时代的照片，惊叹出声：“哇，这几个小姐姐长得一模一样诶，是不是那个跳什么舞的，叫什么来着。”拍了拍脑袋，“哦，想起来了，那个什么没有人没有人。”
几人一下笑出来。
许诺摆摆手，“去去去，怎么哪都有你，不懂就别瞎掺和。”
乔遇好心地和他解释：“不是啦，跳《nobody》的是wonder girls，这是少女时代，是两个不同的韩国女子团体。”
“哦哦哦。”阮齐鸣一副了然的样子，继续发问：“那你们干嘛不跳那个没有人，我觉得蛮好看的。”
许诺反将一军，“我们跳wonder girls的话，需要七个人，算你一个？”
乔遇和王子涵笑得眼泪要来了，乔遇附和着许诺：“诺诺，我觉得行诶，这样应该会很有看点吧。”
阮齐鸣瞪了她一眼，“小乔遇，学坏了啊。”
许诺踹了他一脚：“不跳就赶紧走。”
阮齐鸣嚎叫了一声，这才想起来正事，“我是来叫你们去玩的，阿随不是明天生日么，不是礼拜四么，所以后天礼拜五放学，大家一起出去吃饭唱歌，你们一起去呀。”
许诺下意识地看向乔遇，乔遇没说话。
许诺开始代表发言：“我们俩本来是打算圣诞节去看电影的，所以现在我们得商量商量，不过要等我们先把节目定下来，ok？”
见许诺松了口，阮齐鸣立马见好就收，“电影礼拜六也能去看，不着急，好好考虑哈，放学给我答复哦。”
许诺在下面偷偷地拍了拍乔遇的手，乔遇绞着手指，心情有点复杂，后面她俩讨论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许诺一眼看穿，“想去啊？”
乔遇委屈巴巴地看她，点点头。
许诺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好好好，去去去，反正他都单身了，大家都有追求的机会，是不，不过，那你得加油啊，这附中多少女生虎视眈眈着。”
乔遇默然，她侧头看去，叶随低着头坐在位置上，侧脸在北窗照进的太阳里泛着和煦的光，一如第一次见他的样子。
遥远又美好。
大课间的铃声响起，今天唱的是陈奕迅的《爱情转移》。
Chapter 17
圣诞节的傍晚，附中校门口罕见地出现了一大群穿着各式冬季校服的男生，熙熙攘攘的围在一起，弄得校门口的保安都紧张了起来，几番走过来询问，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
等人。
很快下课铃响，三三两两的人群出来，很快，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高挑的棕栗色头发男生，他走在小型人群中心，耀眼醒目。
门口的男生们兴奋起来，纷纷说着来了来了。
今天的天气并不好，整片天空阴沉沉的，温度再一次下降，冬日傍晚的风吹起一地细沙，灰蒙蒙的冷。
叶随皱着眉，身上的牛仔外套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单薄。
他从皮夹里拿出几张红色大钞递给阮齐鸣，“等会买点吃的叫上去，我回家换件衣服再来。”
说完，和几个相熟的打了招呼，在路边拦了辆车就走。
剩下的人跟着阮齐鸣他们几个去银乐迪。
顶层的特大豪华包。
人群散开来，分坐在各个地方，很快玩开，热闹的不行。
要不是许诺在旁边，乔遇可能真的会被这样的阵势吓到。
叶随推门进来的时候，阮齐鸣正在唱王力宏的《大城小爱》。
歌声骤停，全体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叶随换了身黑色的长呢大衣，显得他整个人愈发高大修长，他微抿着唇走过来，花花绿绿的闪换灯打在他身上，有一种罕见的清冷。
包厢里的热空调开得很高，他把大衣挂到衣帽架上，里面是一件浅灰色的圆领毛衣，中间的位置被空出来，他走过去坐下。
点唱机那边问他想唱什么。
他站起身走过去点歌。
乔遇右手边的女孩子直呼着好帅，另一边的女孩子怂恿她过去搭讪，她还真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黑色小短裙，又往嘴上擦了点唇膏，扭着屁股走了过去。
叶随已经回到了沙发上坐下，阮齐鸣坐在他右边，左边的位置还空着。
女生站到他面前，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叶随笑了，女生很快在左侧坐了下来。
许诺顶顶乔遇的胳膊，“看看人家，学着点。”
乔遇撇撇嘴。
叶随的歌被优先，一首周杰伦的《对不起》。
那是乔遇第一次听到叶随唱歌。
很低的声线，带着叶随特有的漫不经心，与周杰伦的原唱不同，那是另一种味道。
又冷又颓。
这是《范特西》里相对冷门的一首歌，听过的人并不多，但唱的什么意思，看着歌词就都明了了。
一曲终了，对面沙发上有个穿着白色毛线裙的女孩子捧着花走过来。
几十个男生的起哄声，坐在点唱机面前的还贴心的暂停了接下来要放的歌。
有人给她递了个话筒，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叶随。”
被叶随打断：“叫随哥。”
女生依言换了称谓，接下来的话就简单直白很多了：“我从初中开始就喜欢你了，已经三年了，请问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
叶随屈起一条腿抵在茶几的边缘上，整个人靠着沙发，嘴边还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看起来懒散又傲慢。
众人都在等他怎么拒绝，却听见他语气玩味的说：“好啊。”
一阵哗然，女生大概自己也没有想到，一下子愣在原地，还是坐在叶随左边的女生先反应过来：“随哥，我也喜欢你很久了，而且我比她先坐过来的。”
叶随侧过头看她，眯起一双桃花眼，依然是刚刚的语气：“那怎么办，我刚刚已经答应她了。”
女生不依不挠：“那你也可以反悔的呀。”
叶随听到反悔两个字，神色变了变，随即轻声笑了下：“男人讲话出尔反尔像什么样子。”
这时叶随的新女朋友也反应过来，起身去拉女生，想让她把位子让出来，那女生不肯。
叶随也不恼，语气一如刚才：“那你们轮流，她一三五，你二四六。”
见叶随这么来者不拒，剩下的几个女孩子也坐不住了，纷纷过来表白。
场面一度有些混乱，叶随站起身，顺了桌上一个打火机，扔了句：“你们自己商量。”
说完就走出了包厢。
锦湖的几个面面相觑，就连一向擅长打圆场的阮齐鸣都有些不知所措，许诺见场面混乱，赶紧推了乔遇一把，让她跟出去。
叶随站在vip1和vip2的过道上靠着墙抽烟，见乔遇过来，他抬眼看她，语气不善：“怎么？你也想做我女朋友？”
乔遇没答，而是认真的开口问他：“爸爸，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叶随在身侧的垃圾桶上弹了弹烟灰，“怎样？”
“抽烟，而且还……还乱交女朋友。”说完又补了一句，“你这样，思琦妈……思琦姐会伤心的。”
叶随的语气一下就变得生冷起来，“和她没关系。”
“爸爸，对不起。但是……”
叶随有点不耐烦的打断她：“李思琦走之前到底还和你说了什么？”
乔遇低下了头，唯唯诺诺的全盘和出。
叶随冷笑一声：“还真他妈以为自己是谁了。”
“爸爸。”乔遇叫了他一声，依然是软软糯糯的，让人没脾气。
叶随把手里的烟蒂捻进烟灰里，站直了身子。
“乔遇你听好，不管李思琦和你说了什么，也不管你答应了她什么，从现在开始起，都当没有这回事，这件事听我的。”
“还有，我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你应该喜欢的人。”
乔遇记得那是一个很冷的圣诞节，下了09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耳畔一直回响着的是叶随唱的那首《对不起》里的一句歌词。
如果我遇见你是一场悲剧，我可以让生命就这样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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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遇记得小时候外公常把冬至叫交九，意思是寒冷的开始，每九天为一“九”，一直到“九九”，数满九九八十一天。
这时冬天才算全部过完，春天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