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弹的巨响近在咫尺,光听着就能想象出西海普和安布雷拉两方爆发了何等激烈的冲突。
算算时间,前辈与晴人先生的船已经出发,只等治君来同我汇合。
我继续往港口前进。准备的船只停泊在偏僻角落,但也得清理掉其他人才好启航。由于实在不是武斗派,我没带武器,不过治君说过他会解决敌人,不需要我上阵——
子弹擦着鬓角飞过,我停步,看向伤痕累累出现在道路尽头的安布雷拉武装人员。
他伤得很重,不断喘着气,不知道是因为被血糊住的护目镜、还是剧烈流逝的体力,端着枪的手不断摇晃着。
还没等我思考要怎么对付他,一声闷响,大股血液从他眉心涌出。他挣扎着张合了几下嘴唇,缓缓栽倒在地,让出背后的人影。
单手举枪的治君一枪崩掉了他的头,跨过尸体从容向我走来。
我脸上的平静化作笑容,迈步奔向他。
治君一手脱下外罩的落霞色长打褂,随意扔向地面,掌心蹭到一片殷红。落地的打褂立刻溢出一圈红色,他却只是神情自若地将枪交换到沾了血的手上,干净的手朝我伸出。
那只手,秀气、白皙、骨节分明,像拿笔折花的手,持枪却同样稳如磐石。
我没有半点犹豫,紧紧握住了这只刚开了枪的手。
海风吹起治君里层一尘不染的和服,鼠灰色细条纹的布料在夏日烈光下镀上一层金线。
我又想哭了,十指交扣着,跟着他跑过六月的柏油路,奔上我们的船只。
自动驾驶系统早就设定好,我没有问过目的地。
不管去哪里,只要是两个人就好。怀着这样的勇气,我依偎向他。
治君看着身边自由徜徉的海鸥,在我胸膛起伏缓和呼吸时,忽然开口说:“人类畏惧死亡,同时又被死亡深深吸引……从前,我一直渴求着再也无法转换为其他事物、仅此一次的死亡。”
他的视线回到我身上,声音轻柔且低沉。
“现在,这愿望也没有改变。”他拇指抚去我溢出的泪,松开眉峰显出一点笑影,“但是,虽然很想死去,一想到死去后就见不到你,便不由得迟疑了……”
“治君。”我哽咽着,一定哭得很丑,拼命擦着止也止不住的眼泪,一面想要捂住脸,一面又害怕见不到他。
泪水扭曲模糊过的世界中,我的爱人伸出手来拥抱了我。那怀抱比我想象中要冰冷很多,但落在耳畔的吻是炽热的。
“所以……没有你的世界,还是晚点再去吧。”他含着笑意的告白飘上天空、沉入海浪,落在飞鸟的羽翼上,去往这世界每一个角落,“光,我喜欢你。”
我紧揽住他,头晕目眩。
——假如我是个大文豪,一定每天给他写86400封情书,表白这每一秒都在加深的爱恋。
哭泣中,治君微笑的双唇落在我唇上。
洋流翻涌,温暖潮湿的南风里,船只启航了。
(正文完)
第28章 年少对白(一)
——大、事、不、好!
已经瞪着天花板看了超过半小时、酸得眼睛刺痛的我还是不敢挪动视线。
实践证明,只要我稍微垂一下眼,就会立刻看到正躺在我身边、跟我面对面的少年沉睡的脸。
由于长时间僵直,手脚都开始发麻,我在心底崩溃面条泪,表情仍然绷得一本正经,足够直接上主席台搞个演讲,生怕下一秒那陌生的少年就清醒过来,见我神情诡异不像好人,一边大惊失色按住我一边报警送我去吃牢饭。
……如果我说我是无辜的他会相信我吗?
可我真的昨晚还在为只差几天的中考复习奋斗啊,结果早上睁开眼却发现和陌生男性睡在一起——救命!十五岁的花季少女为什么要面对这么可怕的场景!
在把爸爸妈妈、诸天神佛、各路妖怪都求了个遍,甚至睡完回笼觉也没有回到熟悉的卧室小床上后,我心如死灰地躺尸不动了。
少年同我亲亲密密地紧挨着,手腿交缠,蓬松黑发蹭着我脸颊,细弱呼吸带起的微小气流沿着我的下颚一直飘落到肩窝里去,留下一抹余温。
我瞪着工业废土风格的原生态水泥天花板,仿佛对横穿它的一道弯曲裂痕产生了莫大兴趣,拿出刷题的审慎目光将这裂痕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梗着脖子就是不敢看同床共枕的少年一眼。
似乎建在地下的房间没有窗户,手机也不在我视线范围内,导致我根本无从判断现在的时间,只能怀着少年随时会醒来的恐惧继续煎熬着。
安抚对方的腹稿打到第五十二版,僵成石像的我没等来少年翻身松手以便下床逃跑的机会,反而感受到了他忽然加重的呼吸。
这苏醒预兆像警铃似的把我敲懵了。
所有预想的动作、话术统统烟消云散,在他睁眼的瞬间,我条件反射一脚把他踹下了床,发出达到人类极限的高频尖叫,“唰”地抄起被子把半张脸都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