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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旦有讲究,这是新旧两岁明历上的改换,每年都会有穿红衣戴傩面具的戏团从十里八乡来回走动。
这时候村里人会一块出钱,请戏台子留在村里,不拘天数,但是要唱够十出大戏。
其中最经典的一出便是地公仙大战旱雨两魔的故事,咿咿呀呀荒腔走板的,但是有好意头,都是为了村里土地来年风调雨顺。
庆脆脆将三叶子歪了的小绒帽子戴正,叮嘱一旁的王海:“村里这时候人多眼杂,外边看热闹的不少,你上心些,仔细有拍花子的来。”
王海:“是,夫人。”
年底了,人们都不用去地里,心里松快。
再加上戏台子现在搭在花溪村,其他村子的人闲着,都来赶热闹。
往年这时候就曾经出过村子孩子让人给抱走的事情,所以庆脆脆不放心三叶子一个人去耍。
她不会为了少些麻烦就不让三叶子玩耍,他这个年纪因为身上有疾,所以不能像寻常村里人的孩子一样撒野跑,平日里顶多出门跟着秦家的小孙子一起看看小鸡仔,要么就是在家里认字。
看看戏班子花里胡哨,解解闷也挺好。
送走了他们,庆脆脆便让王丰将大门关着。
这几天家里没什么活,庆脆脆也不拘人,王丰昨日和村里几个后生跑去后山的浅溪上打滑嚓,不相信扭了脚腕,眼下只能在家听听热闹。
一月天,大冷寒。
屋子里有小火盆生着,甫一进门,庆脆脆缩着身子打冷噤,“珍珠,你娘在家里忙什么了?”
朱珍珠正新奇地打量着屋里外,按脆脆表姐说的那样脱了鞋上了榻,小几上都是糕点瓜子,她低头凑在茶杯跟前闻闻,一股子暖甜香气,“缝衣裳呢。脆脆表姐,这壶里煮的什么东西?”
庆脆脆坐在另一边,手里剪刀顺着□□线裁剪,道:“红糖,加了些枸杞,红枣,还有两三片干菊花。加在一块煮了喝,身上热乎乎的,还去燥火。你从冷地来,多喝两杯。”
朱珍珠闻言眼神一亮,吹着气小口抿着,果然入口生甜,她脸上笑嘻嘻的,“我娘舍不得买枸杞,说那是有钱人家的养身子的东西。脆脆表姐,还是你家好。”
庆脆脆笑了笑,还是先前问:“有什么好的,去年挣了些钱,你姐夫和我小叔子以前过的是苦日子,身子底不好,这才想算着从吃喝上补补。你要是喝着好,走前我给你包上些。”
朱珍珠连忙摆手:“在家喝点就行了,走还拿上,我娘不说,我自己也得偷偷打脸了。我可和你二婶家的堂姐不一样。”
庆脆脆听她这般说,心里也觉得珍珠是个好的。
她大舅母一贯好强,虽然嘴碎些,不过明事理,养的一儿一女都是好脾性。
“珍珠,过了年你也十五了,你娘没说给你看个人家?”
朱珍珠腼腆地摇摇头:“我娘说家里明年跟着你家再红火一阵,家底攒起来,到时候给我说个好人家,也不叫人家们看不起。”
庆脆脆了然地点点头,“大闺女出嫁要是聘礼短缺,娘家抬不起头来,婆家也看不起。到时候进了门,新媳妇可得吃苦了。你娘的成算是正道理。”
朱珍珠捻了一枚杏仁果吃着,道:“我倒是不觉得。婆家要是过分看新媳妇的聘礼,这人家也不算是好的。还是的看两家的品性。”
她眼神一瞟认线的人,道:“其实脆脆表姐,我觉得你就嫁得好。当时人人看不起姐夫来,那时候王家不也是穷户嘛。”
庆脆脆只是笑笑,并未言语多少。
外人只看现在家里好日子,却不知从嫁给王二麻子起,这一路走得多不容易。
不过珍珠有句话说得对,“女人这辈子,嫁的不是家世,是人。嫁对了人家,一辈子好过。”
朱珍珠闻言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
今日是她求了她娘,和弟弟一并来花溪村看唱戏热闹的,外头冷天冻脚的,有什么好看的。
还不如坐在脆脆表姐这正东的屋子里头,脚底板是红彤彤的炭盆,榻上有吃有喝,这才是人过的日子了。
她坐不住,从榻上下来,一脚一落踩在地板砖上,脚底的坚实平整和自家屋中泥土板子的感觉截然相反。
走山路的时候踩了湿泥,渐渐干巴,走几步身后的地板上都是黄泥土坷垃。
朱珍珠顿时尴尬羞愧,轻手轻脚地往门跟前蹭,“脆脆表姐,你这家过好了,我鞋上都是脏东西...”
庆脆脆看她脱了鞋,两手提溜着泥鞋立在堂中的为难样子,急忙道:“哎呀,不是什么事情,完了扫扫就行。”
看她面红耳赤的样子,只好拿了一双自己在家里常穿的棉布鞋递过去,“来,把你那双给我,换上我这双,我去外头刮嗒一阵,保准和干净的时候一模一样。”
两人一交换,庆脆脆笑着说道:“你和我外道,这么点事情,姊妹间用不着上心。来,你上榻坐着吧,我出去给你收拾下....”
说着人已经三两步开门,出了东院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