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老太太这些年前后将当初领回来的三个孙女都送出门了。
那银钱攒起来不会连副寿材都出不起的呀。
施养道下意识躲开视线,“我不知道,家里钱都在奶手里攥着。她去得快,我不知道她藏到哪里了。”
这话透着一股虚。
王丰觉得古怪,却又不知内里有什么情由,只当是大房黄氏在中阻拦了。
“如意还没到呢。等他回来,施大爷和他一并守着吧。”
说着叹口气,重新折到镇上,至少买了一副像样的寿材,连带着其他东西,灵堂便算是搭起来了。
黄氏也不磕头烧纸,就在一旁阴沉着脸盯着王丰忙前忙后。
至于王大愣子...
“二爷,大爷又在屋子里喝酒呢。那味,一看就好些日子没清醒着了。”
王丰道。
王二麻子点点头,直直往北屋去。
磕头上香,烧火纸,该有的章程没落下。
三叶子比他回来得早。
已经在一旁跪着,看他进来,低声叫了句‘二哥’。
这一晚他们都是要在灵前守着的。
施老太太昨夜走的,是施养道早上没听见人喊饭,进门一看,发现睡着的时候走了。
跪在施养道斜后方的如意看着他身前抠来抠去的手,莫名扯了嘴角,但是他没有拆穿对方的谎话。
王丰跟他说了,施养道说不知道老太太藏钱的地方。
那不是说笑嘛。
老太太心里只有一个金贵的嫡孙,攒起来的身家都是留给施养道娶媳妇,然后延续香火的。施养道不知钱在哪里?这种瞎话糊弄谁呢?
他心里觉得讽刺。
老太太后半生没几天享福的日子,全指着施养道能立起门户来。这是她活着唯一的念想了。
却不想自己亲手断了这念想,如今还要跪在此处送她灵。
也不知老人家是不是就在跟前,像那时一般,阴毒地瞪着自己呢。
他嘴角扯起一抹笑,回头给三叶子一个笑,再扭身,又将一沓黄纸钱送到火盆里。
他难过?
若不是在人前,只怕他都要笑出声了。
当时他被二房领走,隔天老太太就上门要钱了。
什么钱?自然是他的卖身钱。
说唱念闹,比戏台上的人都会演。
好似他之前受了多少疼爱一般。
拿了五两八分钱,泪也没了,伤心也绝了,临走还拉着他的手道一句——意哥儿,有了好日子莫忘了你姐姐。
看,还威胁他呢。
那话说直白点便是:小畜生,你走了不怕,家里还攥着一个呢。
所以他这些年攒钱。
三小爷大气,夫人和老爷心疼他受苦,出了月钱,还有不少封赏。家中和书院供吃穿住,他没有用到钱的地方。
攒起来的钱,一小部分勾着施养道,养着他,让他断不了那赌瘾。
另外的大部分,聘了书院相熟人,扮做外地的富商,和他亲姐姐里外作戏,花了三贯钱,换了自由身。
老太太以为他姐跟着那外商做妾,后半生活得不如意。
却不知姐姐如今在书院做后院的小掌勺,成天逍遥快活。
啊...也不能说不知道。
毕竟上一次送施清姐姐走的时候,他和老太太‘畅谈’了一晚上呢。
那时以为她活不到年,不想一把老骨头命硬,应是扛到了这时候。
连累得三小爷来回奔波。
正发神想着,却听身后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