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窝刚红了,又想起上一次哭的时候,爹说只有小妹妹才会哭,深吸一口气憋了回去。
他是大哥哥,不是小妹妹!
庆母看得可乐,问一旁的立夏,“你们夫人今日好点没?”
大闺女自生了三福后,身子便有些羸弱。
前几天贪看镇上的傩戏,染了风寒。
立夏:“大好了。胃口也好,按着您说的方子做了山楂糕,今儿中晌吃饭,还多喝一碗虫草菌汤。”
庆母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往东苑进去。
大乱后的第一年,她领着三宝和大跳就住在大闺女院子的北屋。
第二年便搬了出去。
并不是有什么龃龉,大闺女添了三福小子,就得多请一个照生婆子,之后虎头和长生妞长大了,地方也是不够住的。
且她有自己的心思,想要过个人的日子,最后寻了后边的一处空落,起了一间一进的房舍。
隔三差五来这边,也不臊静,还活得自在。
其实今儿是没成算来的,不过女婿去家里走了一趟,说是昨日家里来一个乞丐,还领着一个疯婆子,言称是家中旧仆。
外门子报到里边,大闺女见了以后,整夜没睡着好,天亮前盘着珠子,哭过。
所以想让她这个当娘的,来宽慰一下。
王丰。
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有听过了。
一提起这人来,庆母脑海中浮现的是一个瘦小的身影,几分无措和不安在脸上,却大着胆子问大闺女要是攒够赎身钱,需要多久。
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呢。
三宝在书院读书,教会她一个词,叫做白云苍狗。
说的是,人世难定,世事变幻无常。
十年前那个青葱懵懂,一心想有个自由身的少年,已然枯朽。
那时候她感叹大闺女气势足,能够震慑住下人。
可就是这下人,给小家、一镇、一州引来祸患。
庆母心里唏嘘着,一边进门。
女婿想让她来宽慰大闺女,可她自己都无法释怀。每回看着大跳眉眼间的几分熟悉,心都疼一回。
又说些什么?
想来想去,便只能问一句。
“你怎么安顿那两人的?”
庆脆脆没抬头:“男的,让他去庙里的千人塔跟前磕足认罪头,自尽。冬娣娘一直在等冬娣回家,给了体面的银子,送了良身契文,安置在县里。”
她已然不屑称呼那个名字。
当初给他一个丰字,想让他后半生丰足的好意头。能给也能收回来。
她派得力的人去盯着,不怕他侥幸活着。
庆母沉默一阵,“冬娣......”
“是受我牵连,当年盘算那边赵家老姑婆婆一个死不瞑目,让于大壮入了眼。后来被抓走,历难事,疯了。于大壮的娘将她卖到了暗门窑子里。”
虽然最后被王丰弄出来,人彻底痴傻了。
谁叫丰收,就跟谁走。
庆母唾骂一句丧良心。
于大壮个叛敌人,当初回到村子,于家爹娘替他遮掩,收留了十几个东瀛人。
最后落着什么好了,不还是让东瀛人给屠了满门?
“不是倭寇。”
庆母一顿,“什么?”
“杀了于家满门的不是倭寇。”
庆母迟疑着:“难道是...”
庆脆脆肯定了她的猜测。
据那人所说,他把刀比在于大壮脖子上,倭人当时急着撤退,懒得施救,于大壮称冬娣没死,话没说完,就被捅穿后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