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婵低下头,明了这是长公主那日上门的真实意图,不过碍于蔡夫人在场没有明说。
若是她说在了前头,苏婵当面拒绝或是同意,都会让蔡夫人心里有想法。
如今私下里这般提起,倒是让苏婵更有选择的余地,毕竟在长公主府和丞相府对她来说,性质还是不一样的。
她想了想,没应长公主的话,“殿下可知,家父如今已向国子监递了辞呈,大约不久便要离京了。”
长公主“啊”了声,“听说了。不过苏先生要走,与本宫留你在府上教书又有什么干系?”
她撑着自己坐起来,红唇轻勾反问苏婵:“你不就是不想走,所以才想要个合适的名头?本宫给你的这个,可还满意?”
苏婵不言,神色从容,没有被戳穿的慌张。
她虽拿不准长公主如今的想法,却也并不惊讶自己会被看穿,长公主惯来就是个聪明之人。
“看来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长公主这样说着,却也不恼火,打从苏婵第一次登门时她便知这丫头非池中之物,后来虽然顺了她的意,没多加干涉苏家的事,却也是打听了后来的情况的。
打那日她拒绝了魏王府相帮苏家的请求之后,第二日魏王妃便亲自去了趟国子监。
好巧不巧,舞弊案公审也是在那日。
“首告曹家小公子的供词是你算着时间递过去的吧?”
“是,”苏婵并不否认,“魏王妃在场,监丞不敢轻易包庇曹小公子。”
“那篡改成绩污蔑世子也是你的手笔?”
长公主敛了笑,神色较刚才严肃了几分,“寻常人没这个胆量,曹章就算要保自己儿子,也不至于蠢到无故拉一个王府世子下水。”
“此事也出乎我的预料,但也不难理解。曹小公子与世子一贯不对付,加上世子在国子监的人脉本就不及小公子,若那日王妃不在,或家父手中不是恰好有上月的成绩册和荐卷簿,怕是世子就很难轻易走脱。”
这也是为什么,苏婵会一眼识破赵琳琅。
赵琳琅此人行事一贯谨小慎微,唯独在后来对付陆暄的时候才会那般激进,甚至冒言死谏,哪怕是玉石俱焚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压陆暄的机会。
而与陆暄的这份仇怨,却是在许久许久之后,赵氏一族被屠门之后才结下的。
但这些事,苏婵断然不会同长公主说,因而长公主也只道那拉世子下水的人又坏又蠢。
“好端端的探花郎,偏生鬼迷心窍替曹家办事,”长公主讥讽笑道,“不但自毁前程,坑害了母亲,竟还在临行前平白玷污一个姑娘的清誉。”
“不过,看你好像也不怎在意。否则那日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处理方式,却还是任由那蠢货胡作非为。”
苏婵淡淡笑着,没承认也没否认。
上辈子她过得稀里糊涂的,无端与那狼子小儿结了一段尘缘,毁她一生。
就如赵琳琅曾与她说的,他是她的劫数,他二人之间的缘孽,就当不死不休。
所以那日,他才会不顾一切地在大街上拦她的马车。
可重活这一世,苏婵半点都不想与他纠缠,也暂时不想要跟任何一个人,去结那所谓的情缘了。
这辈子,她就好好地护着陆暄,直至大启江山平平稳稳地移送到他手里。
待到朝政清明,那人不再需要她的时候,她便作那山间的闲云野鹤,去过前世今生,她最渴望的生活罢。
“不过,”茶凉了,长公主不愿再喝,便放下茶盏,试探问道:“你先前所作的种种,本宫姑且认为是自保。可如今,舞弊案已了了,苏家清清白白,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你却又为何要想方设法留在京城?”
……
午时方过,陆暄回了国子监。
长公主府的管事亲自送他来的,与司业和学正说了几句话,便无事了。
陆暄不情不愿地踏过门槛时,天阴沉得厉害。
没走几步便落了雨点,陆暄没带伞,周身唯一的物什便是苏婵送他的装着香的瓷罐。
他小心地把瓷罐护在怀里,广袖拢在上头,生怕被雨淋着似的,幸好走了没几步,裴逸便撑着伞赶过来接他了。
“我的小祖宗哟!”
裴逸见他淋到了雨,脸皱得像要哭出来似的,“下回您别不声不响地跑出去成不?您要是怕耽误事儿,找个人知会小的一声也行……”
眼见又要开始喋喋不休,陆暄很不给面子地打断他:“没空。”
裴逸疯了,“江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