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从前就常往来的友人墨客,苏婵还邀请了京城一些颇有才情却受累于身份的女子,她们自是不便与儿郎一样抛头露脸,苏婵便在南园用竹帘和屏风隔了一块区域,让她们也能参与其中。
肖唯唯也来了。
虽说她不会写诗也不会作画,但她喜欢热闹,一来便跟小跟屁虫似的,苏婵到哪她跟哪儿。
陆暄没来,肖唯唯高兴的同时心里又有了几分同情,心想着,这下表哥对苏姐姐来说,跟国子监其他人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
真可怜,单相思真的太可怜了。
可另一方面,肖唯唯又有些忐忑难安。
她知道表哥并非是一个低调的人,喜欢什么,便恨不能昭告天下,想要什么,自也会不遗余力地去争取。
肖唯唯如今是不晓得,陆暄对苏婵的喜欢究竟到了各种程度,她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他的喜欢和她一样。
只是单纯的,出自对美好的人或事物的欣赏和喜欢,而不是男子对女子的那种感情。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苏婵的声音把肖唯唯的思绪拉回。
她顺手将自己方才作的诗递给了书童,转而又问肖唯唯:“是觉得无趣么?”
“没,没有的事。”
肖唯唯立刻否认,虽然她确实看不懂这些人写的诗作的对子。
不过也有挺多人作画的,拿着斗大的笔,唰唰几下,也没见画出个什么东西来,就有许多人在旁吹捧喝彩。
肖唯唯想着苏婵也是会画画的,便拉着她的胳膊,“姐姐,你也画点画儿呗?我想看你画画。”
苏婵神色微微一滞,不着痕迹地拒绝道:“今儿恐怕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作画须得心境平和,今天我是东道主,手上要忙的事情许多。”
“这样啊,”肖唯唯失望地叹了口气,转而又想到什么,瞬间笑逐颜开,“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苏婵扯了扯嘴角,心里渐渐染了苦涩。
怕是,以后都不会画了。
……
诗会进行到一半突然被打断。
前庭的文人们正诗兴大发,忽然闯进了一群人,各个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手里还拖着家伙,一副要干架的架势。
因是文人集会,南园并没有什么防卫,顶多肖唯唯带的几个暗卫,可对方乌泱泱一片有好几十号人。
后院的女眷们听到动静,顿时有些惊慌,这时云知过来,同苏婵说了几句什么。
“苏姑娘,这是……”
见苏婵神色从容,不像是有大事发生的样子,众人不禁露出不解的神色。
毕竟这地儿是苏家的,这要闹出个什么事儿,苏婵定是脱不了责任的,可她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面对众人的困惑,苏婵笑了声,轻抿了一口茶,想了想,“不知诸位,可曾读过白乐天的诗?”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拿不清苏婵的想法。
有个姑娘是唱戏的,曾唱过杨贵妃,但因着自己的身份先前一直不敢开口,听苏婵这么一问,便大着胆子,颤巍巍举起了手。
“喜欢哪一首?”
“长、长恨歌,”姑娘低着头,声音小小的,“我只读过这首。”
苏婵视线落到小姑娘身上。
姑娘大概十一二岁的年纪,身材娇小,五官生得极为清秀,虽未脱稚气,却也能见其美人相。
看着看着,苏婵的眼眸渐而带了几分深意,便放下茶杯,“皎皎,是吗?”
皎皎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低下头,懊恼地咬住唇。
“我也很喜欢《长恨歌》,”苏婵温和笑着,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不过近来,我更喜欢读他的《观刈麦》。”
……
打断诗会的那些人并不是什么街头恶霸,而是从底下乡镇过来的农民。
因纳不起夏税,土地被官府收走,走投无路了,方才到京城来谋出处,然而放眼启都举目无亲,恰听闻京城许多文人都在南园集会,便上门求助。
不过半天时间,诗会上作的诗便从刚开始风花雪月的抒情诗变成了慷慨激昂的讽喻诗,偏这些文人在京城还有些名头,诗文一传开,引起了不小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