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便也红了眼眶,一手将儿子提起抱在怀里;一手拍着老娘的背:“娘,您别哭了,儿子这不是回来了吗?新上任的大人是个好心的,很快就能安顿好了,我们就能回去了……”
听了这话,老妪眼中泪意更甚,抹泪的时候却是不经意看到了不远处的楚窈,于是匆忙朝着楚窈走去,还未走近便要行跪拜大礼,口中涕零道:“多谢贵人相救!您真的天上下来救我们的活菩萨。老婆子没什么可以做的,只能在心中日日为您求了老天爷、保佑您安康……”
本来心中默默感叹的楚窈惊了一下,连忙上前将她扶起来,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也没做什么……只是方建章那狗东西太可恨了!”
再提到时,楚窈仍是觉得他可恨,若不是他修筑堤坝时敛了银钱、以次充好,颍州断不会是如今这个模样。
安抚完这一家人之后,楚窈又四处走了一圈,眼见着各处皆有百姓们抱头痛哭、合家团聚的局面,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去和陆泛商定下一步的计划来。
*
有所作为的时候总觉时光飞逝,八月中旬,颍州初定。
楚窈将书案上文书整理好、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看向窗外。
檐角处风铃在夜风中微动、一轮圆月自树枝间升起,清辉洒遍院落、映出竹枝的影子来。
楚窈仰头看了好一会儿圆如玉盘的月亮,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啊,原来已经快中秋了啊,难怪她看着这月亮,觉得它又大又圆。
大概已经快八点钟了?楚窈看着头顶月亮的高度,微微蹙起眉来——陆泛还没回来。
今日一大早陆泛便带人去了溪丰镇中,那里虽名为镇、却是临近临颍府的,不该到了此时仍未回来。
楚窈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虽说这半个多月来,陆泛软硬齐下、恩威并施,将一众官员们收拾得服服帖帖,充分展示了他卓越的政治才能——但也不排除有些人是面上乖顺、背地里还是贼心不死、想偷偷下狠手。
战场上还有装死试图偷袭的,更别提这些官场老滑头们。
这般一想,楚窈再也坐不住了,匆忙掀帘出去、想问一问简和茂。没想到却与从正门小跑进来的虎子撞了个正着。
“哎呦。”虎子跑得急,没料到会刚好撞着人,捂着脑袋往后退了两步。
楚窈下意识抬手接住他、好卸去他后退的力道来,揉着他磕着的脑袋问道:“虎子,有什么事找我吗?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反而跑到了这里?”
前些日子里,陆泛在安置流民时忽然发现虎子他爹是个得用的,便出言挽留了一番。那老奶奶是个知恩图报的,此前便对楚窈千恩万谢,听闻恩人能用得上自家儿子,当即便答应下来,还特意嘱咐儿子好好干。
这家人便暂时留在了临颍府,楚窈有闲暇时也便同老人家说说话,一来二去便熟悉起来。
“楚姐姐。”虎子却丝毫不觉得疼,只仰着脸神神秘秘道,“你想知道陆哥哥在哪里吗?我知道哦!”
楚窈:“???”
她有些迷惑地低头去看虎子,什么情况?她听错了吗?
虎子见她疑惑,踮起脚来拉住她的袖子,更神秘地同她道:“他在一个很美很美、美得像仙境一样的地方等着你呢!”
楚窈闻言更迷惑了,陆泛怎么回事?半夜不回来,倒是叫一个小孩子来传话?还在一个很美的地方等着她?——工作做完了吗?明日的计划安排好了吗??不听话的地方官都摆平了吗???
有这时间为什么不回来加班?!多干几个小时不充实吗?!还有空叫她出去玩?!
“他在哪里?”这样一想,楚窈顿时绷起了脸,大义凛然道,“实在是太过分了!”
虎子原本以为她是在生气陆哥哥自己先出去玩、却没有叫她,不由得有些慌忙地解释道:“楚姐姐!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陆哥哥没有背着你偷偷出去玩,他也是刚从外面回来、遇上了在外面玩的我,我……”
“我懂!”楚窈见他慌张得手脚并用的模样,抬手按住他安慰道,“你不必着急,我不会迁怒你的。我只是觉得他居然不赶紧回来继续干活儿,实在过分!”
虎子:“???”
他小小的脑袋上充满了大大的疑惑,迟疑着再次解释道:“可是……我见随行的其他大人们好像都很累,他们今天不是出远门了吗?”
“完成了正常工作就能休息了吗?不用加班的吗?!”楚窈义正言辞地说,“那必然是不可以的!”
虎子:“……”
虽然他听不太懂,但他能感觉到楚姐姐话中的意思,他觉得……好像有点过分了?
“陆泛在哪儿?”楚窈低下头问他。
“就在离这里大约三十里的河边。”虎子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楚姐姐到那里会看见一个缓坡,陆哥哥就在坡旁的树下。”
“好的我知道了。”楚窈点了点头,又顺口嘱咐道,“走吧,把你送回房间去,小孩子就不要跟着我去了。”
“陆哥哥也是这样交代我的。”虎子点了点头,小声地再次为陆泛分辩了一句,“他只想要你去。”
*
月光皎洁,一路上遍是银辉,夜风在灌木草甸间拂过,仿佛在奏一首低沉的小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