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全没再多说,应了一声是,心里轻轻叹息。
祁景还是回了祥和殿,照例没有让人通报。姜柠正在看书,见祁景来了,偏过头来,秋水洗过般的眼睛狠狠一亮,仿佛见着他是人间至喜之事,“皇上,您来了。”
唇角笑容娇媚,嗓音也是娇软可人。
祁景笑道,“对,朕来了。”
因时间已经晚了,二人很快梳洗睡下。不大的檀木拔步床上,姜柠偏头看了看祁景的肩膀,特意往外挪了挪。
祁景侧头看她,戏谑道,“怎么了,离朕那般远?”
姜柠亦侧了头看他,白嫩的手乖乖巧巧蜷在胸前,小声娇道,“皇上受了伤,臣妾怕压着您。”
祁景忍不住笑,抬手顺着她额侧的一丝乱发,手指触碰到白皙的皮肤。
第一次,祁景发现她又柔又暖,熨帖的触感一直到他心里。
祁景一愣,手指僵住。
姜柠见他忽然变色,眨眨眼,疑惑,“皇上,怎么了?”
祁景轻轻一笑,收回手,“没什么,睡罢。”
“好。”姜柠便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
夏凉苑的下人们最近有些为难。赵美人受了伤,又受了惊吓,第二日便发起烧来,可皇上又发了话,不许她用药,还要将她降为罪妇。
赵美人缠绵病榻,饱受折磨,偏偏又是个罪人,受人冷眼。夏凉苑的下人多少与她有两分感情,仔细照顾着她,却又孤立无援,最后过了四五日,见她还未好转,只得硬着头皮去求人开恩。
他们先去求了太后娘娘,可当年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便是因毒病弱,赵美人的行为中了太后的忌讳,太后毫不松口。他们便又去求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虽心善,顾忌一条人命,但她却又十分顺从皇帝的想法,不愿惹他生气,便只赏了赵美人一碗参汤,能否吊住性命全看赵美人的造化。
于是,下人求到了姜柠跟前。
“千错万错都是赵美人……赵氏的错,她不该一时糊涂暗害贵人。可她已经知道错了,梦里都喊着求您原谅。姜贵人,您大人有大量,便原谅赵氏,在皇上面前为她求求情,可好?”那婢女是个忠心且善心的,谦恭地跪在地上,直说得眼泪连连。
姜柠看着她,一时没有作声。
上辈子那段时日她一直在养伤,因为赵美人的阴手,她伤口拖了半个月未愈,还因受伤体弱着了风寒,很是受了一番折磨。因着未出祥和殿,她也不甚了解赵美人受罚的经过,只知后来去了浣衣局。
现在,夏凉苑的下人,却求到了自己跟前。
见姜柠不说话,那下人声泪俱下,“赵氏已经受了罚。她身子弱,皇上不让她用药,再拖下去,只怕性命难保。贵人心胸宽广,在皇上面前也说得上话,求求您原谅我家……原谅赵氏,为她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赵氏日后必当日日祈祷贵人长命百岁……”
浅绿在一边听着,她本不该插嘴,但姜柠不做声,待人又宽厚,她便忍不住说了,“赵氏落到这步田地,是她自己心思歹毒。她害我家贵人,还要我家贵人给她求情。我家贵人是好心,但又不是烂好心。”
虽说因为她家贵人心疼皇上,这损招最终没有落到她家贵人身上。但只要一想到赵氏满心都是为了伤害她家贵人,浅绿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浅绿还要再说,姜柠抬手阻住了她,看向跪着的人,平静道,“赵氏是咎由自。你们回去好生照顾她,吃着滋补的东西,兴许她能好转。”
那下人还要再说什么,浅绿道,“还不走,等着我轰你们么?”
那下人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
夏凉苑的人走后,姜柠的神色却渐渐低落下来。浅绿瞧见了,诧异道,“贵人,您该不是心软了?”
姜柠不是心软。这辈子她虽没受赵氏的害,上辈子的痛却还记着,经历过生死,她不会轻易心软。只是以她现在的“性格”,不得不装出少许心软,于是她叹气。
虽然瞒骗浅绿令她有些愧疚。可报复皇帝之事,不成功便成仁,姜柠不想轻易将浅绿牵扯进来。
浅绿替姜柠委屈,道,“贵人便是太心善。”
姜柠没接这话,略一思考,“你随我去御膳房。”
主仆两去了御膳房,端了一碗祁景喜爱的汤品,来到御书房。
祁景已经下朝,正和几个心腹大臣,在商量事情。
今年颇不得天缘,继南方产粮重地株洲大旱之后,北方产量重地青州又遭逢水灾。正是玉米与土豆成熟的季节,就这么被持续的雨水一泡,发芽的发芽,腐烂的腐烂,农民叫苦不迭,任其发展下去,只怕就要饿殍遍野。而青州大地的卫河又两次决堤,冲毁田地房屋、淹死百姓,实在凄惨。
祁景高坐御座之上,道,“青州之事,实属重大,朕欲微服巡查,众卿以为如何?”
继吴氏降为罪妇,去了洗衣局,吴家也逐渐遭到清算,如今站在御书房的人,也换了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