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柠缓缓摇头,“我不善养猫,只给它包扎。”
这猫是宫外流浪而来的,头几日会怕生,且野性难驯。若收养了猫,她无法保证能完全看好它不令它外出,它总归是避开祁景计划上的一个隐患。
况且,她必然要离宫的。一入宫门深似海,她这身份,被放出宫几乎不可能,只能偷偷离宫,带着猫自然不便;若抛下它,这猫养熟了,非要跟着她,那可怎生是好?
也不能将猫送人,后宫是是非之地,万一有人借着猫给她栽赃嫁祸,也是麻烦。不如一开始就不养。
姜柠小心地给那猫包扎好,轻轻摸了摸它的头,心中希望,这猫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归宿。
确认猫咪包扎妥当,姜柠带着浅绿离开了。
到了琼雪斋,有两个婢女迎接,一个叫做雪莹,一个叫做雨轻,一个圆润可爱,一个瘦高清秀。两人已将苑内外打扫一新。
琼雪斋只是位置不太好,条件并不差,分了东西两面,每一面都有外房、卧房与浴室。家具用什虽远比不上主宫殿华贵,却十分齐全,且也舒适耐用。
姜柠如上辈子一样,住了东面。浅绿还有少女心性,到了新地方,新奇地四处打量,姜柠却是对这里熟悉至极,并未多看,只希望能平安度过接下来的时日。
只要不和祁景见面,不被他选作棋子,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罢?
姜柠心事重重地躺进了软床。
另一边,月光之下,清澈的河水倒映着满天繁星。宽阔的河岸边,有连绵的军帐,气势磅礴地铺陈开。
旌旗猎猎,夜深千帐灯。灯火最盛的主帅营中,南宫棠倏忽醒来,捂住了胸口。
他还记得胸口中了毒箭的痛楚,但他心中却很平静,甚至还很满足。
他死了,然后,又醒了过来。是梦吗?
南宫棠披衣起床,走出了营帐。无数火把将天空染成了浅浅的海棠红,天空之下,是满荡星辉的清河。清河蜿蜒远去,在那尽头,是帝都的稀疏灯火。
风吹过,搅乱了一河清辉,也吹走了南宫棠的满心疑惑。
他猛地红了眼眶。
父亲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他这一生几乎不曾哭过,母亲死的时候不曾,父亲死的时候不曾,姜柠死的时候不曾,只在他自己死的时候,流过一滴泪。
并不为自己,只后悔辜负了姜柠,没能救她。
但他重生了,重生在了三年前!这辈子,哪怕她怨他,骂他,打他,不理解他,他也一定要救她!
她的生命何其珍贵!
南宫棠将眼中涩意压了回去,心想道,再过几日,他就能抵达都城,去到她身边了。
姜柠在琼雪斋小心过了七八日。
皇后娘娘专心礼佛,免了一应后妃的请安,因此姜柠除了每日给太后娘娘请安,必要的人情往来交给浅绿,其余的时候,根本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日傍晚,眼看着就要到上辈子遇到祁景的节点了,姜柠想到自己已做足了准备与改变,心中安定不少,恬然地继续手中的伙计。
浅绿心中有些着急,“这几日听说赵贵人得了皇上宠幸……”
她看着安安静静绣荷包的姜柠,心中更急。别的贵人各自想法子获取圣上宠爱,太后跟前转悠的,御花园里赏花的,夜里弹琴的……只为引起皇上的注意。她们家的这位,却整日家里待着不出门,丝毫不上心的模样。
今日好不容易给皇上绣起了香包,那也要能有机会送出去呀。不过话说起来,贵人的女红可真好,绣的兰花真的似的,那么好看,仿佛风一吹,就能迎风起舞。
姜柠看了浅绿一眼,见她被自己的女红吸引住了,便没有答话。
浅绿看过荷包,回过神来,见姜柠不说话,催了一句,“贵人——”
姜柠想了想,看向她,正色道,“我个性便是如此,献媚邀宠的事我不会做。我知你是为我好,怕我受冷落,我也会真心待你,但日后这种话,不必再说了。宫里是非多,我们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兴许皇帝会宠幸别人,但必定不会宠幸她。否则,她也不会三年还是清白身。明明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却能三年如一日的隐忍,祁景还真是……可怕的人。
姜柠只想远离避祸,不想要上辈子那样的“宠爱”,这样势必影响婢女们的生活。她觉得还是早些坦白好,免得浅绿总是心神不宁,也免得自己耳根不得清净。
浅绿这辈子已跟了自己几个月,姜柠是信得过的。
姜柠态度诚恳,那一把嗓子娇软动听,话语不见丝毫逼迫之意。浅绿果然愣了愣之后,行礼道,“贵人提点的是,奴婢知道了。”明明已想好了即便日子过得苦,那也是福气,怎么她又不淡定了呢?她应该向贵人学学气度才好。
“这话你也可对雪莹和雨轻说说。”姜柠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放下了女红,“我乏了,给我备水沐浴罢。”
还是早早睡了,两耳不闻窗外事,更安全些。
姜柠洗漱完毕,换上寝衣,嘱咐浅绿将各处的烛火尽可能多的吹灭,便躺到了床上。
浅绿服侍姜柠睡下了,自行去给自己洗漱。姜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也不知过了多久,雪莹忽然快步走进内室,急急唤她,面有喜色,“贵人,快快起来,皇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