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静,你把桌上的转正申请拿过来,让她们填一下,填完交给我签字,然后你再带她们去政工科,找冯科长盖章。”
“是。”李文静应了一声,把三张转正申请递给秦秋意三人。
张蕾和吴博皓接过薄薄的纸,激动得手指微微颤抖,两人迫不及待地趴在墙壁上开始填表。
秦秋意也随意找个地方,低头写了起来。
很快,三人填完了转正申请,钱杨在最下面的“领导意见”栏大笔一挥,“同意”两个字直直落在纸上,后面还有他的签名。
“好了,你带着她们去政工科吧,事情处理完,不要耽误训练。”钱杨把表转交给李文静,接着又勉励秦秋意她们几句,挥了挥手示意她们离开。
临走前,秦秋意的视线落在钱杨的办公桌上,上面凌乱的字迹圈出来的“设计师”和“招收”五个字格外明显。
这字体明显和钱杨的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也许,是刚才离开的葛厂长留下的。
秦秋意微微咬咬下唇,脑中倏尔闪现出一些片段,小说中提到唐曼在和胡建设结婚后不久,纺织厂的时装表演队便面临解散,后来是南桥市文工团把她们表演队整个接收,才避免了两人被迫下岗的命运。
那么,纺织厂轰轰烈烈组建起来的时装表演队,还在全市领导那里挂了名,为什么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就要解散?
结合书中隐晦的指出第一纺织厂日渐没落,最终被国企改制的大潮碾碎瓦解,数千人集体失业的惨状,秦秋意浅淡的眸底划过一丝了然。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南桥市第一纺织厂面临着国家改革开放以来,所有纺织厂面临的共同困境,或者说是所有国企的困境。
八零年代开始,国家加印钞票,物价上涨,造成通货膨胀,恶性循环之下,再加上一些政策上的失误,导致财政亏空。
1984年,为了扭转财政亏空的局面,国家实行“拨改贷”政策,将危机转移到企业身上。
“拨改贷”政策,顾名思义,“拨”就是国家从财政上拨款给国有企业,进行初期运营所需要的设备、材料购买、科研投入等,而企业则将盈利上交国家。
“贷”就是国家不再拨款,转而让企业向银行进行贷款,这样一来,国企不仅要支付给银行高额的利息,获得的利润还要上交给国家。
两方夹击之后,自然慢慢被抽干资金。
而资金,则是一个企业安身立命的资本。
纺织厂不仅正接受着双重压榨,还面临着国外新兴服装产品的冲击。
它们设备陈旧、布料老套、款式老土、工人工作散漫,生产的服装越来越少,产品积压却越来越多,再加上原本不多的利润还要全部上交,甚至出现运营一个月,反倒负债累累的情况。
八零年代后期到九零年代,国家为了吸引外资,为国外的企业和中外合资企业广开方便之门,进一步压缩了本土企业的生存空间。
本土的绝大多数纺织厂都没能走出困境,纷纷陨落在八·九十年代。
归根结底,这是政策驱动下的必然结果。
葛大川敏锐地察觉到这种步履维艰的困境,在尝试做出改变。
招聘“服装设计师”,是目前把企业拉出泥潭的一种有效途径。
可是,现阶段在国内排得上名号又有实力的服装设计师,寥寥无几。
他们每个人都是各个服装厂的掌心宝,要请他们来南桥市第一纺织厂工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国家最早在1982年才成立了服装设计专业,也就是说我国培养的第一代服装设计师要在1986年毕业后才会正式步入工作岗位。
所以他的招聘“服装设计师”计划,估计会触礁。
不过这样一来,意味着她的机会也就出现了。
秦秋意抬起手,把飞散的几缕发丝勾到耳后,眉眼弯成银月钩,姣柔美好。
是时候回去画些设计稿了。
打定主意后,秦秋意跟着李文静来到政工科,李文静笑着和冯科长说明来意。
冯科长点点头,扫了一眼转正申请表,确定无误后,直接拿起办公桌上的印章,在红色印泥上按了两下,然后在表上盖好章。
“朱干事,你把这几位小同志的临时工作牌收一下,换成正式工的。顺便把档案替换、记录一下。”冯科长对着门口办公桌旁的女人命令道。
朱干事笑着应下:“知道了,冯科长。”
政工科的工作效率很高,不到半小时,秦秋意三人便拿到了热乎的新工作牌,她们也从临时工变成了正式工。
李文静抬起手腕,看了眼梅花手表上的时间,声音不耐:“行了,我要去吃饭了,真是麻烦。”
她说话时微微皱着眉,尽管语气不好,可是并没有影响到张蕾和吴博皓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