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男人仍旧没现身,只有一个小孩来送食物。
众人一哄而上,争先抢夺。
盲童眼睛无神,漠然站在一旁。
等他们哄抢完,其他抢不到食物的人饿着肚子哀求他,盲童视若无睹,拾起盘子往后走,眼珠空洞无光泽,走路却顺畅无堵,仿佛可以看见周遭一切,准确找到回去的路线。
重绵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关注别人,她在昏睡的深渊边沿挣扎,那里伸出一双双利爪,正将她往底部拖动,她费了很大的力气,勉强保持清醒。
第二次盲童出现,带来一个新的受害者。
前面不知道什么情况,一向冷漠的众人纷纷围了上去。
混乱,人声交杂。
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被阻挡的人影看不出具体的轮廓,只看得出那人很高,比大多人都高。
浑身一阵热一阵冷,她脸色苍白,胸腔上下微弱起伏,头很重很沉,身体却轻飘飘如一阵烟。
她不想昏迷,努力挣扎了半天,仍是被迫飞进未知的黑暗。
重绵陷入昏睡,半梦半醒,期间偶尔感知到外界的动静。
地牢人声多而杂,持续了一段时间,下一刻,空气蓦然静止。
她的心也跟着一停。
一道轻缓足音,渐渐往这边靠近。
由远及近,声音不大,却像是沉重的锤子,重重打在心头。
她提着一颗心七上八下,书包里除了试卷手表手机,已经没了任何食物了。
那人是谁,要做什么?
几秒的时间被拉长,害怕的情绪漫天大水般淹没,心跳几乎停止。
脑海中涌现各种糟糕的想象,以为等待她的未来,是各种悲惨境遇。
直到一双沁凉的手抚在她额上——
温柔恬淡,如浸在山泉水中,温凉舒适。
地牢潮湿腐朽,忽然飘来一阵冬日雪杉的气息,掺杂几缕奇异的药香,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吸了一口,误以为自己在做梦,梦到了雪山和杉木林。
短短一瞬,额间凉意骤然消失。
那人收回了手。
毫无动静,半晌,在她手腕处把了下脉。
觉察到这熟悉的流程,重绵产生了一丝荒谬的感觉,古代的大夫吗?地牢里怎么可能出现大夫?
然而,事实不容争辩。
那人小心托住她的后脑勺,除此之外,再无多余接触。
紧接着,一个干净的声线轻轻溢出:“姑娘,得罪了。”
他的手指轻轻抵开,一颗圆润的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
有点苦。
重绵无意识想吐出来,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按住下巴,怎么都挣脱不掉。
这让她想起一段不太美好的回忆。
小时候,医生锢着她的胳膊打针,父母按着逼吃中药的憋屈,一下子从心脏里涌上来。
她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此刻陷入混乱的思维中。
以为还是现代,陪着她的,是亲近的家人。
她委委屈屈嘟哝:“好苦,不能吃西药吗?”
那人的声音温温柔柔,在黑暗静谧的夜色响起:“西药是何物?”
神奇的药丸快速发挥作用,又可能是他疑惑的问话,让她挣脱了迷雾般,忽的睁开了眼睛。
微弱的光线下,突然对上一双眸如水琉璃的眼瞳。
漆黑清冷,如一面黑镜,倒映她皱成一团的脸。
她呆呆望着他。
两人距离不算近,隔了一大步的距离,他等她吃下药丸,便已收回手,正观察她的反应。
见她醒了,他微微一笑。
那双极其漂亮,又如春日暖阳般的眼睛弯出月牙的形状,唇角温和的笑意驱散了周边的寒意和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