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将近半个月后,定北侯府才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只道周大人已经苏醒了。
回宫详细地向冯太后禀报诊治情况的韩太医,语气有些无奈:“周大人此番遭遇,一方面是陈年旧疾并没有得到好生医治留下的隐患,另一方面则是积劳成疾,加之忧思过度郁结于心,才会使得病情来势汹汹。”
冯谕瑧不知不觉地蹙起了眉。
忧思过度,郁结于心?她着实无法将这八个字和那个人联系起来。
“若是今后静心调养,可还来得及?”她问。
“周大人如今的身子,已是将到油尽灯枯的地步,纵然今后静心调养,也不过只得三四年寿命。”
才只得三四年时间啊……冯谕瑧暗地叹了口气。
也罢,三四年的时间,若是用心教、好好学,估计也能出师了。怕就怕在学得再多再精,也不过纸上谈兵。
若是可以,来日虎妞当真进入军中,有他看顾指引着,她也能略放心些。只是如今看来,未来的路,还是得靠那疯丫头自己去闯荡了。
这一回,虎妞再表示想去看望周叔叔时,冯谕瑧没有再阻止,不过却派了不少人跟随,县主的仪驾也要求准备了起来。
“你如今已经是大姑娘了,不再是当年的小孩子,虽然你敬周季澄为叔,他亦待你如至亲侄女,但你们终究并非真正的血脉亲人,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些。若是来日你们把师徒名分定下来了,自然就无需再摆这些虚礼。”她语重心长地朝着有些不乐意的虎妞道。
虎妞怔了怔,随即点点头:“姨母说的,我都明白了,会记在心上的。”
唉,长大了就是这一点不好,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随意自在。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只要她成功拜了周叔叔为师,师徒名分一定,就一样可以和以前那般随意,不用再摆这些虚礼了。
她着实无法接受,有朝一日,她一直视若父亲般尊敬着的人,会向自己行礼问安。
县主的仪驾才刚至宫门,便被端王穆璟给挡住了去路。
得知她要去定北候府探望病中的周大人,穆璟死皮赖脸地表示也要一起去。
虎妞也懒得理他,不过还是警告道:“你要去便去,只是不准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扰了周叔叔静养,否则,我要你好看!”
最后一句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穆璟嘀咕了一句‘凶丫头’,在她双眉倒竖就要发怒之前连忙答应:“行行行,生病的人最大,更何况他还是大梁的有功之臣,我哪敢扰了他啊!”
“知道就好!”虎妞瞪了他一眼,放下了轿帘。
穆璟顺便夺了一名侍卫的马,自己骑马护在轿侧,不时引着轿里的小姑娘说话。
虎妞心忧周叔叔,对他念念叨叨没完没了的着实烦得很,干脆装聋作哑。
穆璟见她不理自己,也不在意,继续东拉西扯引她说话。
片刻之后,许是一个人自说自话有点没意思了,穆璟催马上前,靠得离轿辇近了些,压低声音,取笑道:“哟,疯丫头这日倒真像个端庄有礼,矜贵自持的县主了,倒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哪!”
一旁的珍珠没忍住接连看了他好几眼。
难怪这两人只要凑到一处,不是打起来就是吵起来。就端王这些嘴,能不吵起来么?
生怕轿子里的小主子没忍住骂出声,她连忙低声提醒道:“王爷,如今在宫外。”
穆璟嘟囔了一句‘宫外又怎么了’,不过好歹还是闭上了嘴巴,老老实实地骑着马赶路。
珍珠这才松了口气。
而轿子里头的虎妞深深地呼吸几下,也终于将那股快点要憋不住的怒火给压了回去。
这个姓穆的,真的太讨厌了!
定北侯府内,这段时间也一直留在府里的凤骅,见穆元甫自苏醒之后,整个人沉默了许多,以往还会不时主动与他说说话,如今却是整日像个闷嘴葫芦似的,有时候会倚窗一坐便是大半日,也不知在发什么呆。
“你可是病糊涂了?怎的整日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若是有哪里不舒服,趁着这会儿太医还在,把人叫过来替你再把把脉。”
穆元甫摇摇头:“不必了,我觉得好多了。”
顿了顿,又问:“宫里可曾传召过你了?”
凤骅点点头:“传召过了。”
“那你……可曾向她提起了你的要求?”穆元甫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
凤骅笑了笑:“自然是提了,这好歹是我这几年的心愿,如今有机会提了,自然不会错过。”
“那……她可曾答应了?”
凤骅又是一声轻笑:“你早前不是言之凿凿的么?这会儿怎的反倒问起我来了?你这般问,是想得到肯定的答案呢,还是否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