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兄果真与我等凡夫俗子不同,往日竟是我等小瞧了周兄。”
若不是对方脸上一派诚恳,穆元甫都要怀疑他在故意讽刺自己了。
他忙给自己打了个补丁:“我确是一心想要进宫。”
杨公子点点头:“不过人之常情。”
入聚贤馆虽亦有前程,可想要出头,难度不亚于万里挑一。
侍奉太后就不一样了,哪怕得宠时日不会长,但纵是失了宠爱,亦能得到另一番富贵安稳。
况且,单是“曾经侍奉过太后娘娘”这一头衔,也足够下半生荣耀了。毕竟,若不是容貌才学过人,也入不了太后娘娘的眼。
“周公子,给您送这个月的份例来了。”忽有一个中年仆妇捧着雕花锦盒进来。
“放这儿便可以了。”穆元甫随口吩咐。
那妇人依言将锦盒放到了案上,这才躬身离开。
他揉揉额角,给自己倒了盏茶,随手打开那雕花锦盒,一阵浓烈的脂粉味扑鼻而来,定睛细一看,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面脂、香膏、珍珠粉,还有很多他曾经在后宫嫔妃们的梳妆桌上见过的,却叫不出名字的各种瓶瓶罐罐盒盒。
他险些没忍住把这锦盒都给掀翻了。
杨公子也不经意地望了那锦盒一眼,而后,眼神微顿,喟叹一声,语气难掩羡慕。
“大长公主殿下果真很看重周兄,连每月的份例,品质都比旁人的要好上许多。”
“杨兄若喜欢,便送给你了。”穆元甫不在意地把那锦盒往他身前推了推。
都是些妇人用的东西,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看着都嫌碍眼,有人能帮他解决掉自然是最好的了。
“不不不,周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些我却不能要。”杨公子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你把这些拿走,便是帮了我大忙了,放在我这儿也不过是浪费了。”
杨公子一听,脸上顿时一片恍然之色,语气却是更加的羡慕:“周兄天生丽质,果真与我等不同。既然如此,我便不与周兄客气了。”
穆元甫被噎了噎,揉了揉额角。
天生丽质什么的,大可不必如此!老子是个粗人,如假包换的粗人!
他又想要叹气了。
只觉得再这么跟这些人混下去,早晚有一日他得要疯掉。
看着杨公子脸上又热情了几分的笑容,他整个人更蔫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眼前这位还算是“帮”过他的。
他蔫蔫地应付着热情洋溢的杨公子。好在杨公子也是个惯会察言观色的,见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也不好再多留,故而便寻了个借口先行离开了。
待屋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后,穆元甫靠着椅背,再度揉了揉额角,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可真是无药可救了,既然把那种人也招来南院!”窗外传来了冷淡的声音,穆元甫抬眸望去,便看到了站在窗外,神色淡漠的年青公子。
正是那日在后花园,对他出言相讽,痛恨他‘自甘堕落’的蓝衣公子,据闻姓蒋名烁,与他同住南院。
这段日子他也算是弄清楚了,西院与南院,虽然住的都是大长公主招揽的“公子”们,但是两边的“公子”在府中地位却是不一样的,南院的公子们比西院的公子们更受主子看重。
这当中最主要的原因,自然便是南院的公子们是为宫中贵人准备,一旦一飞冲天,便是大长公主府的一道助力。
既是为着宫中贵人准备,自然容貌更为出众,而且必定是能读会写的,这一点又与西院只求颜色好不同。
原本南院住了李、王、蒋、周四名公子,前些日子李、王二人被大长公主带了进宫,如今便只剩下这位蒋烁蒋公子与穆元甫这个伪“周公子”。
穆元甫居东边的厢房,而蒋公子则居西边厢房。二人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彼此之间甚少往来。
如今只一听蒋公子这话,穆元甫便知道他是那莫名奇妙‘高人一等’的毛病又犯了。
他难得好奇地问:“一样的以色侍人,我着实不懂蒋公子这优越感从何而来?”
蒋公子脸色先是一沉,随之变得铁青,握了握拳头,厉声道:“岂有此理!你自甘下贱是你的事,只莫要把旁人也拉下水!”
言毕,愤愤地一拂袖角,转身便走了。
这都是哪跟哪啊?穆元甫皱了皱双眉,略一思忖,便明白许是‘以色侍人’这四字犯了对方忌讳。
他摇摇头,倒也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只是想到如今处境,不由得再度瘫在椅上长叹一声。
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