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长明轩,他连见她一面都难,纵是以公事为名,依然难以得见。
他能做的,仍旧是等待,等待着对方的召见。
他苦笑,召见?如今的他,又凭什么能得到她的召见呢?
难啊!那样的女子,除非能有一把锁,把她牢牢地锁在身边,否则,那便是天上的云,飘忽不定,让人摸不着,看不透。
殿内众人打量着那十名姿容出众,美得各有特色的男子,又装作不经意地望向上首,屏声静气,等待着冯太后的反应。
冯谕瑧也没有料到陈国居然给了她这么一个大惊喜,十名美男子……她无奈地笑了笑,清清嗓子,道:“贵国陛下一番好意,哀家心领了。只是……”
她又轻笑出声,斜睨了一眼貌似镇定的穆元甫,而后温声对那使臣道:“阁下觉得,您这十位美男子,比之哀家宫中的玉人公子如何?”
众人齐唰唰地望向了穆元甫。
那使臣亦然,只待他看清‘玉人公子’容貌,又一一扫向自己带来的十名美男子,逐一逐一对比,终于甘拜下风,遂拱手道:“玉人公子果真名不虚传,容貌气度非我等寻常人所能比拟,太后有此佳人作陪,莫怪这十人难入太后之眼。”
冯谕瑧又是一声轻笑,命宫人倒酒,遥敬陈王以表谢意,十美男之事就此略过不表。
穆元甫甚为惊讶。
不接受?皇后竟然不接受?可是为什么?她如今所为,与她当年劝朕的那些话完全相背!
他心里隐隐生出几分不安来,似乎觉得有哪儿不对劲,脑中忽地灵光一闪,像是有什么念头冒出,可那道光闪得太快,快得让他根本抓不住。
不对,这不对,肯定是有地方不对劲。可是,到底是什么不对劲?又是哪里不对劲?
他的手指不安地在膳桌上画着圈圈,并且越画越快,越画便越是觉得心里的那股不安之感愈发强烈,强烈到……让他下意识地不敢去深究。
此时的殿内,丝竹声再度响起,觥筹交错,宾主尽兴。
冯太后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浅笑,视线偶尔不经意地在殿内环视一周,突然,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某席上,呼吸一窒,笑容亦是一僵,随即反应了过来,揉了揉额角,暗道:哀家莫非是喝醉眼花?竟然看到周季澄有与先帝一般的习惯。
她有些不相信地再度望过去,却见对方放于膳桌上的右手,正随着丝竹之声打着拍子,俨然已经沉浸在殿内的热闹当中。
她收回了视线,果然是看错了,醉得不轻。可能是这献美让自己想起了往事。
在陪着先帝征战四方,开疆拓土,打拼大梁江山的时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候,除了不时会发生的献美,偶尔还会有“赐美”,这是发生在前期大梁军实力尚且不足的时候。
她记得第一次发生的“赐美”事件,是她历经生死,刚回到先帝身边不久。彼时大梁军队实力不足,又经历了几场苦战,不得已投靠当时实力最强的秦王,也算是一次“结盟”,不过秦兵强而梁兵弱。
得梁兵来投,秦王大喜,为表“诚意”,还将其女赏赐彼时还是梁王的先帝,以结两姓之好。
许是在妻子徘徊于生死之间的时候,自己却纳了妾还得了庶子,心生愧疚,先帝坚决不受。当时她是怎么想来着?
冯谕瑧又饮了一杯酒。
当时她只觉得,反正这个夫君她已经不打算要了,既如此,倒不如充分发挥他的最大作用。毕竟,人家讲的是江山大业,她却来讲儿女情长,这想法、这步调都不是一条道上的。所以她决定调整步调,走上与先帝同样的“江山大业”这条康庄大道上。
既然要走“江山大业”,那“儿女情长”自然得抛弃,她诚恳地劝先帝:秦强而梁弱,如今我军实力远不如秦兵,而四周敌人虎视眈眈,若不能暂与秦结盟,于梁而言,甚危矣。如今秦王赐女,是表诚意,亦是威慑,梁王若不受,便违此番结盟之初衷。
她又饮了一杯酒。
曾经她也天真地觉得,真正有实力的男子,不应受人掣肘,假惺惺地“被迫”纳美,以换取短暂的“和平”。
但在她决定走上“江山大业”这条道时,却觉得,自己的将士自己爱惜,能以最小的代价减少的战争与伤亡,为何不答应?
更何况,人家姑娘也未必愿意自己像个货物一般,被人“赐”来“送”去的,只是身不由己,唯能受了。结果临了还要被对方嫌弃拒收,这也忒惨了些。
那秦王之女,贵为一方雄主之女,还不一样被亲爹赐来送去么?
她记得那女子是死在一次梁军撤退当中,死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子嗣,自然也无法地先帝的后宫当中觅得一方位置。
这个女子,比起那些辗转各处靠出卖自身换取庇护的,已经好上许多了。
这个世道,女子生存本就艰难,彼此之间若再因什么男人宠爱而针锋相对,那也忒可笑、可恨、可叹了些!
宴席结束,向来酒量颇好的冯太后,也有了几分醉意。她习惯性地伸出右手,等待着连翘搀扶自己,好一会儿却没有等到连翘动作,不解地抬眸,便见连翘蹙着双眉怔怔地站在一旁,似乎在深思着什么。
她伸手在连翘眼前晃了晃,成功地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这才戏谑般道:“连翘姑姑这是也醉了?”
连翘笑了笑,搀扶着她迈出大殿:“倒不曾醉,只是被那十美男震住了。”
顿了顿又笑道:“太后何不趁机把人都收下,玉人公子颜色再好,看多了也会腻,倒不如多收几个,轮着来,还能保持新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