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娃没有回应。
朝卿摇摇头拿出电脑坐在她身旁开始看刘老师那边发来的图片，是赵武灵王的画像。在一侧的吴娃看到后瞳孔震惊。
朝卿见她这样笑着说：“赵武灵王，前几日带你去看过的。”
吴娃指着电脑屏幕。朝卿又道：“赵武灵王。”
“赵武灵王。”吴娃跟着学。声音含含糊糊像刚学说话的孩子。
朝卿摸摸她头，“怎么说话都不清楚了以后可怎么和我吵架？快点好起来吧。”
吴娃红了脸低下了头。
“你饿吗？”朝卿问。
见她一直这样朝卿也想到或许她听不懂？就摸摸肚子又做出吃饭的样子，“饿吗？要吃吗？”
吴娃点点头却不知已经红到了耳根。
朝卿去厨房给她做饭，吴娃本想站起来跟在他身后突然间朝卿的手机响了把吴娃吓到了。朝卿回来关掉闹铃又抱住吴娃道：“不怕了，不怕了我在的。”
待吴娃情绪好些后他给秦老师和刘老师发了同样的信息：“庄语不像是失忆，她现在就像个刚出生的孩子一样，甚至听不懂我说话。”
刘老师问：“小语昏迷前你们都去了什么地方？”
朝卿：“前一天我去图书馆接她去吃饭然后晚上一起订的机票，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和她在一起坐飞机去了现场。”
刘老师：“真的和现场有关？”
朝卿：“刚刚她在看到赵武灵王的图像时有反应。”
秦老师：“不然再带她去一次现场？”
朝卿：“当时我如果不缠着她去或许就没事了。”
秦老师：“你不能把过失都拦在自己身上。”
朝卿：“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不管她能不能好起来我都会一直照顾她。”
秦老师：“会好起来的。”
挂断电话后朝卿回头看了一眼吴娃，刚好看见她正歪着头看向自己的电脑。发现朝卿正在看她后吴娃赶快把头扭了回来，她一直端坐着如果不是刚才的举动朝卿会觉得只有机器人能这样一直坐着吧。
几日后朝卿已经很清楚的知道眼前的人就如新生的婴儿一样，就算是老年痴呆还能听懂说话与人交谈，可现在他眼中的‘庄语’就是一个巨婴，区别就是不用喝奶粉可以吃饭。
前不久吴娃被他送去了秦老师家里几天，原因是生活起居的东西她一样也不会，很多事情朝卿都可以帮她可是上厕所和洗澡这种事就不行了。只能带给秦老师的夫人去教。
朝卿做好饭后吴娃迟迟不从厕所出来，他敲敲门，“怎么了小语？”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小语？”他喊了一声。吴娃知道这句小语是在叫她。
朝卿打开门看见吴娃站着一脸苍白像是被吓到了，继而他看见了纸巾上的血。他走过去保住吴娃拍着她的背道：“没事的没事，这是很正常的。”吴娃在朝卿这里找到了安全感，紧紧攥着他的衣服。
朝卿带她走出去拿出卫生巾教她怎么使用。
“去吧，这个我不能帮你。”朝卿就在门口等着吴娃，过了一会儿吴娃出来还有些羞怯。
庄语本身的体质不好吴娃现在已经觉得肚子疼了，吴娃是来过月事的只是从来没有这般疼过。朝卿端着一杯红糖姜茶走过来放在吴娃手边，“先喝了。”
一杯入胃只觉得肚子暖暖的。
男子向来位分尊贵且只在乎骁勇善战哪里会去照顾一届女子？出嫁前阿父告诉她国君会十分宠爱她的，可再怎么宠爱也敌不过眼前这个男子吧。
吃完饭吴娃坐在沙发上看眼前这个叫电视的东西，朝卿坐在她身边说：“我先教你说话再教你识字。”
吴娃呆呆看着他。
朝卿长大嘴巴一字一字说：“说、话。”
吴娃还是不懂，朝卿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吴娃的嘴巴，“说、话。”
吴娃大概懂了他的意思跟着学了一遍，“说、话。”
朝卿点点头吴娃知道自己学对了。
“你等下我去给你倒杯水。”朝卿道。
朝卿这几天休息很少整个人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一站起来恍惚了一下，他没在意接着往前走，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吴娃刚快走过去脱口而出：“有没有事？”
朝卿本来是疼听到吴娃说话直接忘记了疼，问：“你说什么？”
吴娃知道自己讲话了又说：“还好吗？”
朝卿确定自己听不懂也觉得吴娃不是在胡说八道。他坐起来后给秦老师打了一个电话。
“老师您在忙吗？”朝卿问。
秦老师：“不忙小朝有什么事吗？”
朝卿：“刚才庄语说话了。”
秦老师：“那是好事，她现在怎么样？”
朝卿：“可是她说的我听不懂您能过来一下吗？”
秦老师：“好，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到。”
吴娃看着对面的朝卿和秦老师自己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朝卿道：“小语，说话。”
吴娃跟着学了一遍，“说、话。”
朝卿道：“不是我是让你说自己的话，什么都行。”
吴娃听不懂摇了摇头，朝卿连续说了几遍，慢慢有些着急的感觉。
“你别急我听不懂。”吴娃开口了。
秦老师专业研究这个听着有些熟悉。
朝卿问：“秦老师您听出来了吗？”
秦老师：“别急我们可以慢慢试。”
朝卿：“怎么试？”
秦老师打开手机找到那首现代人仿的上古音《诗经 关雎》然后播放。
吴娃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但她听懂了这首并不标准的《关雎》，随后她唱了起来，与音频感觉相差不多但其中还是有很大不同。
“一样？”朝卿听着吴娃唱《关雎》问秦老师。
秦老师：“应该是一样的。”
朝卿：“这是什么语言？”
秦老师：“上古音。”
朝卿：“具体到朝代呢？”
秦老师：“上至商朝下到晋代。”
朝卿：“这怎么确定大概范围？”
秦老师：“你上次说她看着赵武灵王的画像有变化？”
朝卿也想起来了，“对。”
秦老师：“莫非是战国时期的赵国？”
第4章 庄语（三）
天亮了，依旧是晴空万里，庄语却觉得不那么明朗的感觉。许是今日要去练兵场的缘故早餐时庄语吃的比往日还要少，她是肉眼可见的日渐消瘦。
庄语摆摆手示意撤下饭菜，她不知练兵场等待她的是什么，在这里听不懂认不得稍有不慎可能就会丧命，不出房门有赵雍护着可走出去就是身处惊险。
庄语不知坐了多久来了侍女参拜道：“禀王后，车马来了。”
庄语起身跟随带路侍女，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青铜车。赵雍向她走来一时间她觉得是要行个礼，然而在这里的这些时日她并未行过礼也不知如何行礼。便学着方才侍女的样子行礼。
赵雍走过来牵住她的手，此刻他认定了庄语并非痴傻，过去许多日都不见她行礼今日身在外面她行礼也是给足了他这个君上颜面。
“王后不必行礼。”赵雍道。
庄语并未抬头而是眼眸向上看向他，见赵雍笑着她慢慢站直了身子。
“你若不想开口便不必讲话。”马车里赵雍紧握她的手安抚道。
庄语点点头。她本来就不会这里的语言能听懂一些已经不易，多说多错还是闭嘴的好。她内心也十分庆幸周遭没有政论家与纵横家，否则他们一直争论不休在庄语耳畔怕是要听懵了。
然则她也放不下心来，外界一定是对于她这个王后有了一定的言论所以才会有今日去到练兵场一事，她今日必须开口打破外界传言，不管是何传言。
下马车后战士已经列队就绪，众多内侍与大臣相迎。
他们齐声道：“参见国君、参见国后。”
庄语微微颔首一笑，颇有一国之后的感觉。
赵雍带着庄语走向高处，上将军道：“列阵！”紧接着就是排兵布阵，庄语不免被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惊到了。从前读书看到战国总是战火纷飞也不觉得有什么今日一见每一位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血染沙场的都是父母妻儿的翘首以盼。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赵雍，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下面的阵法演练。赵雍一定是一位好的国君，她心里想。梁启超称赞一定是有原因的。
结束后赵雍大声道：“彩！上将军辛苦了、众将士辛苦了，赵国因为你们今日才能在七国中有一份席地！”
“谢过君上，我等遇明君不枉此生。”上将军道。
今日的听到的辞藻与往日是有不同，庄语也只能大概听懂其中的意思。
“王后以为呢？”下面一位白衣长须老者问。
这‘王后’二字庄语不知听了几百遍了，她仔细瞧了瞧这老者一定要记住他的样子，心中道：“不cue我能死啊。”再多不满她还是笑着。
她慢慢靠近了赵雍在他耳边轻声问：“彩？”方才赵雍说话时她还是留了心思的。
“嗯。”赵雍微微点头。
这在地下那些大臣眼中就是不守礼法，公然在众人面前做这样举动不就是仗着有宠爱在身？
庄语道：“彩！”
下面又是整齐的回答：“谢过王后。”
庄语松了一口气，本以为这就结束了谁知下面的那位上将军又道：“臣请君上、王后看一下赵国的精锐骑兵。”
庄语心想：这还没完了？
赵雍见她面色有变问：“可是身体不适？”
庄语这才意识到没有做好表情管理，她赶快笑着摇摇头，手也紧紧握住赵雍的手。心中不由得佩服21世纪那些艺人的表情管理。
骑兵果然是比步兵更加训练有素，这些骑兵一定是赵雍的骄傲。
赵雍带她来到一匹马前问：“会骑马吗？”
那时的女子会骑马的也在少数，而且吴娃嫁给赵雍前想必定是不出家门的女子，吴娃或许是不会骑马的。
心中想到的却和表现完全相反，她点了点头。
“当真会？”赵雍眼中一亮。
庄语笑着坚定地点头。这些骑兵是他的骄傲，若他的夫人会骑马会更让他开心吧。那一刻庄语想给这个国君一个肯定。
肯定他推行的政策是没错的。
千夫长牵来一匹马，庄语没用赵雍扶着就上去了。上马那一刻她的眼中充满了光。
赵雍也骑上一匹马在她身侧，庄语看向赵雍。与赵雍在大婚当日见到的眼神一样灵动，不像今日不管怎么看故作温顺。
庄语不自觉勾起嘴角，表情略有些挑衅，赵雍懂了她的意思。
一场国君与国后的赛马突然就开始了。
所有人都盯着疾驰的两匹马，都知晓王后善舞善器乐还没人知道王后还会骑马。
庄语的骑术是很不错的，但在赵雍面前却还是不值一提。赵雍没有让她而是把她当作真正的对手好好赛了一场。
回到原点后赵雍刚下马庄语就追了上来，庄语牵着赵雍的手从马上跳了下来。
“夫人了不得！”赵雍笑着道。
虽是输了比赛但庄语却很开心，此刻是她来到这里后最开的时候了。她笑着握紧赵雍的手像一个孩子，全然忘了这是在外面她要保持着一国王后的姿态。
上将军与丞相等大臣走过来。
“君上与王后真是让臣等见视了一场精彩的赛马。”上将军道。
庄语赶快停下晃动着赵雍胳膊的手站直，王后她是王后，在心里默念。
赵雍道：“王后可不是一般女子。”
下面的人都大为赞同，王后不仅有倾国之姿天仙之舞长于音律更有在马上的飒爽，真不是一般女子。
纵使有人在夸赞，庄语还是发现人群中还是有人面有不善。
行至铁弓旁赵雍直接拿了起来对准天上，一箭射出果真掉下了一只飞禽。
庄语箭术可谓是十环选手，但射会动的她还是不行的。她拿起旁边的木弓走向靶子，赵雍跟在她身后颇有看好戏的架势，难道王后还能给他惊喜？
提手拉弓庄语才发现这弓不是一般的重，明明已经选了木弓怎么还是拉不动。身后上万人看着她怎么能回头？
她又拉了几下还是拉不动，放下双手面色通红却又一脸委屈地看着赵雍，赵雍笑着走过去但并未牵着她的手一起射向靶子。赵雍接过庄语手中的弓转身道：“上将军换一把。”
上将军拿了一把普通的弓递给赵雍，赵雍又交到庄语手上道：“用这个试试。”
庄语点头接过弓。
提臂、拉弓、射击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箭中靶心。
身后响起无数掌声，庄语一脸骄傲看向赵雍，赵雍停下手道：“王后可真是生来就该嫁于寡人。”
今日庄语在练兵场大显身手赵雍觉得那些闲言碎语该沉下去了。
人群中想要有所动作的人就不那么心安了，王后与他们想的可谓是全然不同，究竟还要不要动手？
然也，指使他这么做的人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那就是继续。
赵雍重新站回高台之上，一路始终没有放开庄语的手。此刻他心中无限感慨，一边是他的强兵一边是他的王后，赵雍觉得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幸福了。
他欲开口说出感慨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他只是一笑道：“赵国因诸位立足于世，赵雍幸也。”
“君上万岁、王后万岁。”众人道。
清风微凉，到了回宫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