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你没有。”罗依依轻轻哄他。
薛洛的精神力几乎到了极限,眼中已经不太清明,只有手还死死抓着罗依依的衣袖,想把她往自己的身后藏。
他仍然执着道:“躲到我身后去。”
已经是有些飘忽的声音了,听得罗依依喉头梗塞,鼻子酸酸。
傻子一个。
衣袖上的力量突然一轻,薛洛的手垂下,终于失去意识。
“我们走。”
罗依依将薛洛的胳膊穿过脖子搭在自己肩膀上,搀扶着他起身。
她瞥了一眼还在与陆子平奋战的骨剑,“你拦住他。”
像是受到鼓励,骨剑发出一声响亮的争鸣,向四周散发出冰冷的剑意,在空中将陆子平的招数全部化解,最后反客为主,逼得陆子平不断后退,他在疯癫中避开了裴念念的书桌,别扭地朝着另一处躲去,闷哼一声脊背重重砸向墙壁。
带起的风吹落了书桌上薄薄的纸张,飘飘散散,像是无根的浮萍。
骨剑抄起那张纸,将它平铺定在陆子平眼前。
纸上写着六个字:陆子平,裴念念。
稚拙的字体连墨迹都混沌,毛细的细小锋芒像一把把刀子扎进僧人的眼里。
若有若无的樱花气味没有预兆袭来,有些酸的苦涩摊开,略带潮湿的空气微微晃动,慢慢有个虚虚的身影出现。
女孩的嫩绿的衣袖被捋到了小臂上,露出了一节晃眼的白。
白发苍苍的老者脊背被岁月压得有些弯,悄悄探过女孩的身后,慈爱地瞧了一会儿,哈哈笑了起来。
女孩猛然遮住那抹墨迹,又恼又羞,“爷爷,你怎么偷看人写字?”
“念念写的是什么?”
裴念念将手往后一背,狡黠地笑,“什么都没有。”
女孩柔顺的发乌黑,搭在嫩芽般的衣衫上,像静静流淌的河。
老人“啧啧”绕她转了一圈,“是爷爷没有见过的裙子。”
裴念念的眼睛亮晶晶,满是得意,“子平哥哥送的。”
爷爷笑了笑,“那你回礼了吗?”
“送是送了,就是——”
裴念念拿起那张纸,呆呆地六个大字,是她和小和尚的名字。
字不如其人,透着一股执拗的傻气。
她难得有些羞,“小和尚心怀大得很,天下苍生为己任,我不太懂,但是我知晓小和尚是想永远做个好人,想做个能渡了天下人的好人。”
她细腻的指腹摩擦过“平”字,“可我不会写那些字,只会我们两的名字。”
干涸的墨迹被贴近胸口,裴念念晃了晃腰际的流苏,“我的意思是,虽然我并没有多么热爱这片河山,但是小和尚很喜欢,所以裴念念愿意陪着陆子平渡这苍生。”
“你说,他会明白吧?”
她的声音又脆又甜,画面毫无预兆散开,空气中只剩了淡淡的涩。
陆子平脸上的黑线逐渐消退,露出清瘦的那张脸,眼里的血丝让人苍老了好多。
顺着墙壁,他终于感到了背上那阵磨人的痛,一跳一跳地勾住了所有的温度。
冬天好冷。
骨剑“骨碌碌”旋转起来,陆子平身上所有的黑线被绞碎,细末的颗粒源源不断被吸收。
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了。
陆子平瘫在地上,黑气像水流撤退,那双眼有些空洞,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门口终于被彻底让了出来,罗依依搀扶着薛洛,艰难地走出去。
门外飘了无尽的花瓣,偶然有一片闯了进去。
罗依依回头看,陆子平还在无声地说话。
他说,“我不明白。”
还有,“对不起。”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