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掌拍得供桌一晃,一个供奉的苹果滚落在地。
供桌上铺着一块长长的布拖到地上,躲在供桌下的人透过缝隙望着那个几步外的苹果,太阳穴突突地跳。
好在年纪稍长的稳重些,捡起苹果放回原位后,直接将小和尚带了出去。
等到小和尚们都走了,姜玖琢抱膝蹲在供桌下,重重地松了口气。
安下心后,她也不急着出去,反倒地上坐下,拿出从陆析钰那里拿来的姜黄纸片。
方才她和佛经上的纸张比对过,虽同是姜黄纸,颜色却有细微的差异。佛经的纸绵软色浅,像是新近誊抄的,而手上这张从任慈住所得来的纸,边缘都已泛黄,明显要更旧一点。
看来藏东西的人不相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套,并没有把东西藏在香火最旺盛的东偏殿。
供桌靠着佛像下的水泥墙,全无头绪,她叹了口气,后背往墙上靠去。
这一靠,姜玖琢背上发痛,硌到了什么东西。
她警醒地摸着背转身,一把掀开布。在那布后的水泥墙上,有一个带把手的木制暗格,非常显眼。
姜玖琢拉了一下,拉不开。她低头看了一下,把手边上有个锁孔,里面有个暗扣,这是被锁牢了。
她又试了一下,仍旧没拉开。
直觉告诉她,这个暗格里面一定有什么有用的大发现,甚至有可能和手里这张纸片有联系也说不定。
姜玖琢猫着腰挪动了几步,盯着那锁上的暗格片刻,换了一只手。
——常年握剑的右手可要比左手有力得多。
她深吸一口气,五根手指握紧那把手,一个用力,直接连门带锁给拆了下来。
四方形的小门仿若废铜烂铁,被姜玖琢扔在了脚边。
暗格里躺着本积灰的册子,不同的是,这册子是用姜黄纸装订而成的。
姜玖琢急匆匆地翻开,如愿地看到了泛黄的页边。
甚至不用往下翻,她就能知道自己找对了。
因为这第一页记录的是——前朝逆党。
“梁元朝被灭,贼子建立大周,彼时我梁元太子尚在襁褓之中,吾辈拼死救出梁元太子,待到甩开敌军,已只剩寥寥数人,不得已在这小城中停留,杀尽长青寺之人,以发扬佛法之名,封闭此城。”
姜玖琢手指点着每一个字看过去,震惊和不可思议写满了整张脸。
梁元朝已是几十年前的过去,那时梁元朝在位之人仁德济世,颇得人心,只可惜平庸无能,不善理政,早已是强弩之末。于是大周的开国皇帝,也就是先帝父亲裕康帝率千万大军一举攻城而下。
听闻那年尸山血海,不知死了多少人,不想在那种情况下,梁元太子竟活着逃了出去。
姜玖琢一页页向后翻去,后面详细地记录了梁元后人如何隐姓埋名,如何渗透入各地。
这些地方中,有小佛城、永州、南北边塞重城、长云双城,还有双城之外的峪谷关。
姜玖琢脑子里绷着的一根弦被狠狠挑动。
“吾辈之人蛰伏多年,终于在平元十二年等来了兴复梁元的绝佳时机,塞外蛮族与平元帝贼结怨闹翻,一举攻破边城,向峪谷关长驱直入。”
“太子殿下趁此时机召集散落四方的梁元子民,集结各地大军,其中永州位于峪谷关以东,最为关键,吾辈永州军只等蛮族到达后,出城与峪谷关外的大军汇合,假意助蛮族一臂之力,再于此战后坐收渔利。”
“不想蛮族无能,吾辈在永州的密探探到蛮军在永州边一小城外深夜被袭,意欲传讯于太子大势已去。然此时平元帝已察觉永州暗流涌动,永州城封,永州军死不足惜,但梁元不可无后。天可怜见,虽永州守城官誓死不从,城门终开,消息得以送出。”
“咣”地一声——
头顶与桌面发出巨响。
“啊……”姜玖琢捂着头顶,痛呼出声。
内容太过令人震撼,震撼到她已经忘记自己还在桌子底下了,猛地一个起身,毫无缓冲地撞了上去,把桌子都给撞移了位。
姜玖琢虽是被撞得眼冒金星,脑子却比谁都清楚。
任慈是梁元人,当初让人抓了小敏姐,威胁小敏的父亲开城门,就是为了传消息出去。小敏姐的父亲没有开城门,可文大哥最后带人攻城,永州逆党虽然大败,但终是把消息传了出去。
至于任慈的身份,先皇一定是不知道的。
她记得祖父说过,任慈是尚书令举荐,先皇十分信得过。即便是旁人说在永州看见了任慈手下的人,说他逼迫薛家开城门,先皇尚且要考虑此话真假,又何况是文大哥——一个抗旨不尊之人。
而任慈当年又是刑部尚书,能够全身而退,不足为奇。
可是有一点姜玖琢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