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笑了一声，问：“那些人是谁，为什么追杀你？”
芬妮娜摇头：“我也没有头绪。”
“你不让我杀了他们，他们肯定会再来袭击你。”
芬妮娜眨了眨眼，眸色变得深沉：“我……并不愿意看到凯勒斯大人杀人。”万一因此黑化了可怎么办？
凯勒斯闻言一怔，凝视芬妮娜的目光变得微妙复杂。他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安慰道：“不必担心，我已经消除了他们的记忆。”
“您的魔法还能消除别人的记忆？”芬妮娜不禁开口问道。
“只是对普通人类有效。”被转移注意力的芬妮娜带着几分好奇的目光盯着他看，似乎已经恢复精神了。
凯勒斯想到芬妮娜刚不久那副眼眶通红，脆弱无力的模样，忍不住抬手抚上芬妮娜的脸颊，指尖在她的眼尾处摩挲。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芬妮娜呆愣住了。热度迅速漫延到整张脸，她立刻想要退后却听到凯勒斯似笑非笑的声音：“芬妮娜，我好像没见过你哭泣的模样。”
芬妮娜刚准备往后退开的脚顿住了。好像被凯勒斯这句话弄懵，导致她暂时忘记了凯勒斯的手指还在眼睛处摩挲。
“我有些想看你忍不住哭泣时会是什么样子。”凯勒斯话说间手已经收了回去，笑得更加开心。猩红眼底满是捉弄的意味，却带着无穷无尽的暧昧旖旎。
那样的语调，那样的眼神并不是平时若有似无的捉弄，而是……一种想欺负她，想看她脸红害羞的逗弄。
芬妮娜好像明白了他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脸色禁不住涨得通红。心脏也跟着狂跳不止，怎么也控制不住。
凯勒斯说：“我会重新注入魔法到项链里。再遇到危险时不要忘记呼唤我，我随时会去到你身边。”
芬妮娜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凯勒斯。听到他已经转移话题，芬妮娜跟着松了口气。她点点头，微笑道：“谢谢您，凯勒斯大人。”
“没什么，保护未婚妻是未婚夫的义务。”凯勒斯朝芬妮娜伸出手：“既然来了，就跟我去巡视一下吧，正好可以帮它们解决问题。”
又说那样的话。芬妮娜能怎么办，也只好顺着他的话题把刚才那奇异的心绪暂时搁置。
凯勒斯也没再有过分的举动，带着芬妮娜一起到各个种族地盘去巡视。魔物们的动作很快，之前凯勒斯草拟的规划已经正式落实，各个种族都在陆续修建属于自己的店铺。
有了芬妮娜的建议和对人类店铺的参照，魔物们的店铺外表与人类开设的店铺几乎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只是魔物们贩售的东西只有魔物才会感兴趣。
店铺开起来的话他们首先遇到的问题便是交易问题。这个问题并不是指沟通过程中的阻碍，而是更加前置的，一个计算问题。简而言之，就是魔物们不知道怎么给他们贩售的物品定价以及如何计算成本毛利。
即使魔物之中也有人类变成魔物的存在，但多数都会沦为没有智力的狂暴的魔物，很少有凯勒斯这样完美的变异者。而野生的魔物也不会有人类那样的利益计较，居然也能知道成本毛利这些人类世界才有的词汇，芬妮娜感到很稀奇。
不过想到凯勒斯是曾经的人类王族，在他的带领推行之下，魔物们对人类社会的认知兴许比她认为的更全面。
不过即使凯勒斯知道成本毛利这些词汇，但他也不会运用。作为曾经的王族，生活用度都以奢侈为单位，不会懂什么叫一分价钱一分货。像这种要算尽一分一毫的利益在他的认知里不存在。
用芬妮娜的话来说，他对金钱的额度没有常识可言。
成本毛利这些东西在满是魔物的世界里其实也无足轻重。但是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特定的一套市场规律和经济调控，不然就很容易造成通货膨胀，有市无价，有价无市等等乱象。
有个大概的定位，对于后续的经济和文化发展也是必不可少的步骤。芬妮娜决定先根据种族之间对贩售物品花费的精力来决定成本，再根据物品本身的价值以为附加价值来计算毛利。
芬妮娜跟凯勒斯谈论这些问题时，凯勒斯都能理解得很透彻，还能举一反三提出自己的见解。可跟魔物们沟通却不能像和凯勒斯讲得那么晦涩复杂。因为他们根本听不明白成本，毛利，还有物品价值三者之间的不同和联系之处。
定价这个问题还好解决。只要跟凯勒斯走一圈，把魔物们贩售的物品记录下来再根据物品的生产周期，花费精力还有本身的价值功能和作用来进行比较就能确定大概价位。等正式交易时再根据市场需求以及供需价值来计算毛利，慢慢把最终价格定下来。
但这个工程量不小，而且魔物们也没人会干这么细致的活计，只能由她这个魔物们的“人类顾问”来接手。
还有另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是魔物们对于金钱的敏感度。它们连一加一等于二，十减七等于三那么简单的算法都不理解，这就难到芬妮娜了。
看来在让他们学习开店买卖之前，更应该让他们接受学习教育。
至于学习教育这个事情也非一朝一夕就能普及全面。芬妮娜向凯勒斯提出这个问题时，凯勒斯也难得的沉默了。
他本人从来没想到让魔物像人类那样接受学习教育，毕竟魔物不可能像人类那样生活。而且也没想过特意让魔物开店作为维持塔诺德维城秩序的手段也需要以接受教育为前提。
就算要接受教育学习，但到哪里找老师呢？
芬妮娜知道这些事根本急不来，要徐徐图之，循序渐进。
就是不知道她还有没有那个机会了。与凯勒斯巡视完，芬妮娜手里拿着收集来的物品清单，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平时做这些事情时芬妮娜都是充满干劲的兴致勃勃，还要亲力亲为布置妥当。
凯勒斯明白芬妮娜在担心什么，便对她说：“芬妮娜，如果真的不想回去又何必勉强自己？”
早已经抛弃过去的凯勒斯大概不会明白她的纠结和犹豫：“我已经让公爵家蒙羞一次，不能再让公爵家受我的连累。”
“可我听说你与公爵家已经断绝了关系。”
“您也说的是‘听说’。我作为公爵家的一分子，总要履行自己的义务。”
芬妮娜有时也挺固执的，凯勒斯不再多说什么：“……那便祝你一路顺风。”
芬妮娜当然不是心甘情愿回菲普利斯，只是形势所逼罢了。如果说之前对回菲普利斯还有些迟疑不决，在她遭遇追杀之后，她就不再有任何迷惘。
现在待在格斐瑞的剧情无法预知，难以保命，不如回去菲普利斯。在菲普利斯至少还能想想之后的剧情来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选项，避免最坏的结局。
那些追杀芬妮娜的强盗杀手在幽海森林附近醒来后都面面相觑，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记得为什么会在到那种地方。而偷偷跟着他们一路的奥法却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虽然不知道突然出现的男人是谁，但从那不详的魔法气息来看，对方肯定不是善类。换句话来说，芬妮娜果然跟魔物有关系。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就不能随便对芬妮娜动手了。这不仅关系到伊丽丝，还关系到人类的世界。他必须尽快赶回雷克托洛把这件事报告给国王知道才行。
奥法没有过多犹豫，决定好便告诉多米尼他们要启程回雷克托洛。
在离开之前，他还特意到白兔别馆找芬妮娜。像什么都不知道般，尽到自己王族的礼数跟芬妮娜辞别。
第53章 如意算盘
奥法离开格斐瑞就不会再热情邀请芬妮娜到雷克托洛作客，芬妮娜原本感到松了口气。随后又觉得奇怪，他怎么突然就要回去？
难道是因为她很确定的说了要回菲普利斯？
假若奥法确定回雷克托洛，莱斯利他们应该也不会执意让她回去菲普利斯了吧？芬妮娜暗自庆幸了一下。
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奥法前脚刚走，莱斯利和弗里曼他们后脚就跟着离开，并毫无意外的带上了她。芬妮娜后来想明白了。莱斯利和弗里曼再怎么不甘愿，身上毕竟背负国王陛下的命令，他们绝对不会违抗命令。
芬妮娜只得死心跟他们一起走。本来两辆马车一辆坐女眷，一辆则是莱斯利这位王族的专属。但伊丽丝和芬妮娜的关系已经恶劣到人眼可见的程度，莱斯利无视礼数，直接把伊丽丝带到他身边与他同坐一辆马车。
这个作法即使是弗里曼也觉得不妥——莱斯利这已经是明摆着把伊丽丝当成自己的婚约者了。
芬妮娜却一脸无所谓。说到关系恶劣也是伊丽丝见到她就直发怵的原因，她根本都没对她做什么。而且她心里也清楚，莱斯利这么做是在无声的向她传递一个信息——无论她有没有改变，之后会怎么样，他都不会对她刮目相看。伊丽丝对他而言才是特别的那个人，她别想对伊丽丝打什么坏主意。
曾经对莱斯利满心爱意的芬妮娜或许会因此而受到刺激，进而变本加厉把这些不甘嫉妒付诸在对伊丽丝的报复上。
可现在的芬妮娜看着莱斯利的作为，只觉得像在看别人的爱情小说。玛丽倒是对此颇有异议，还想要到国王面前参莱斯利一本。芬妮娜当然知道玛丽想这么做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出于对爱女不公遭遇的忿然，但也有一部分是对于莱斯利这种行为有失贵族礼仪的批判。
如果之后莱斯利和伊丽丝顺理成章成为未婚夫妻还好，要是不能成为婚约者，这种同车而坐的事情就跟那些不知礼节的贵族偷腥一样为人不齿。
莱斯利到底还是菲普利斯的第一王子。民众声望又高，本身就是个克制自持的人，就算知道他们同车而坐也不会让人想像些不堪的景象。而伊丽丝也知道这样的做法不妥，除了不愿意与芬妮娜她们同车，多数也会像弗里曼那样骑马前行。
女主就是抛头露面跟圣骑士一样骑马并行也不会让人觉得别扭。换作是恶役角色的芬妮娜这样做就可能会被人说三道四嘲笑好几天了。伊丽丝骑马是放飞天性，她骑马就是毫无教养。
不是说贵族女性不可以骑马，但贵族女性骑马会换上相应的装束，还有专人陪同在侧。和现在这样赶路的“露宿风餐”完全不可同一而语。
几人就这样各怀心思的一路往菲普利斯国方向行进。大部队只听从莱斯利的命令，不像芬妮娜到格斐瑞时那般走走停停，所以他们花费在路上的时间缩短了不止一半。
一行人回到菲普利斯时已经是冬季了。菲普利斯的冬季不会下雪，王都的一切都跟她离开之前没有太大区别。依旧繁华热闹，没有任何魔物存在的气息，和平得像个极乐世界。
偶尔还有圣骑士在城内巡逻，更添安全系数。
他们回到王都先去的是王宫。进了王宫之后芬妮娜和玛丽在宫里侍女的服侍下换了一身衣服，还没来得及休息就直接被领去觐见国王。
他们来到国王的书房时，莱斯利和弗里曼已经比她们早一步报告完这一路回来时的情况。除了莱斯利和弗里曼之外，亨利也在书房之中。但在这么严肃的会面中，亨利和玛丽她们只是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一句话。
玛丽与芬妮娜同时福身向国王行礼。国王慈祥得笑道：“芬妮娜，许久不见，你的气色看起来不错。”
“多谢陛下夸奖。”
“请你回菲普利斯的理由莱斯利他们应该已经跟你说明，你可以安心留在菲普利斯。”
“陛下，我在格斐瑞有好好反省之前的所作所为。自知做过的事情不可饶恕，希望还是能待在格斐瑞继续反省。”
众人认为芬妮娜生来娇贵，能得到宽恕回到菲普利斯会非常向往开心，却完全没想到她居然希望回到格斐瑞。不止她的父母和国王吃惊，连莱斯利和弗里曼都感到不可思议。
当初芬妮娜有多抗拒去格斐瑞有目共睹，现在怎么反倒留恋起那里来？难道真是因为她改变了格斐瑞，把那里当成自己成功的起点吗？
国王有这个权利提出疑问：“看到此时的你，就知道你已经反省过自己。以后待在菲普利斯继续反省也一样，这里才是你的故乡。”
站在国王的站场上看，芬妮娜能改变格斐瑞，自然也可以改变更多的“格斐瑞”。长久以往那些依靠改变的小国家就会逐渐壮大，菲普利斯和雷克托洛就不能继续以大国自称了。
即使芬妮娜此时不被人们当成“天之圣者”看待，迟早也会因她的作为而被人们奉为“天之圣者”。如果芬妮娜真是四大精灵主选择的“天之圣者”，作为国王，他要把她牢牢控制在身边才行。
谁会想在有人监视的地方里反省罪行？芬妮娜心里腹诽，表面却仍旧表现出她优秀的教养：“感谢陛下的好意。我认为远在他乡反省会更加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芬妮娜再这样与国王唱反调肯定会惹国王不悦。亨利上前道：“陛下，芬妮娜刚回来，想必还没能理解现状。”
国王闻言确实觉得自己急了些：“嗯，是我疏忽了。但是看到芬妮娜有所成长，我替亨利你感到高兴。婚约的事情也可以重新考虑一下了。”
婚约？不仅芬妮娜以为自己听错而瞪大了眼睛，连莱斯利也像听到了让他吃惊不已的话语。但他并没有当场质问的权利，只能用眼神询问国王。
国王像没看到莱斯利投去的目光，仍旧自顾自对亨利说道：“莱斯利虽然曾经与芬妮娜解除过婚约，但也可以重新缔结。”
“陛下，我与莱斯利殿下已经解除了婚约，再重新缔结的话毫无意义。”让莱斯利更加吃惊的是头一个站出来反对的竟然是芬妮娜本人。
国王问她：“只有莱斯利与你的身份最为般配，还是说你有另外心仪的王子？”
以莱斯利的声望，很有可能是下一任国王。国王认为要想让芬妮娜感到脸面有光，心甘情愿留在菲普利斯，只有让她成为下任国王的王妃了。这是最好也是最简单的方式。
莱斯利好不容易跟芬妮娜解除婚约恢复单身，可以自由追求心中所爱，当然也不能任由事情朝这个方向发展：“父皇，希望您能再仔细斟酌这个决定。无论芬妮娜再怎么反省过，她犯下的罪行也已经让她失去成为王室成员的资格。”
“陛下，这件事确实希望您能再好好考虑一下。”亨利跟着附和道。
国王只是顺势提了一嘴，没想到在场这些人统统表示反对。他认为不能继续强硬下去，不然会弄巧成拙。先让他们彼此留个思考的空间：“这件事暂且不提。你们先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
不说莱斯利和弗里曼如何看待婚约重提这件事，亨利和玛丽对此事也觉得有些意外。之前是莱斯利单方面要求解除婚约，国王也同意了，现在又说要重新缔结，不是出尔反尔吗？他们要是轻易答应下来，岂不是说他们公爵家一点面子都不要，上赶着去入驻宫廷，抱王家的大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