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撒谎说是代表亨利前来解决问题的么？芬妮娜有那么片刻在心里犹豫比较。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对费欧撒谎并不明智。他只要捎信向亨利确认，这个谎言就会被拆穿。而且对于这种涉及到民生的大事，芬妮娜还是能拎得起轻重。
唉，没有办法。前世为人民服务的社畜属性毫无保留的被现在的她继承了。
“费欧大人，我虽是出于个人目的提问，但想帮忙的心情却非常真挚。我想这件事肯定已经让费欧大人焦头烂额许久，也相信您肯定已经把此事报告到王都去。然而却迟迟没有解决，应该并非王都不管，而是连王都也没有办法解决。”
按照芬妮娜的说法，她似乎对这件事也有一些了解：“芬妮娜小姐还知道些什么？”
“我刚到此地，知道得并不多。只是按照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恐怕卡托里被遗弃也只是时间问题。”
她最后一句话直接击中靶心，费欧的面色一下子变得略有苍白。他想了想，觉得这件事再拖下去确实不是办法。能用的法子能想到的解决方案他都尝试过，但那片土地依旧没有成功“活”过来。对于物产丰富的菲普利斯来说，不能产出物资的地方就是在拖国家的后腿。
先不谈及国家。没有物资的产出，住在卡托里民众又可以依靠什么生活？仅凭十几亩面积的土地很难养活整个卡托里的人民。他们之所以落后贫困也正因为如此。作为领主，民众受苦是他的责任。
事到如今，忽然出现的芬妮娜说不定能打破这个僵局，他为何不去尝试一下？
费欧深呼吸完便对芬妮娜说道：“那片土地无论种什么东西都活不了，被卡托里的人们称之为‘死地’。死地占了卡托里三分之二的面积，相当于卡托里的人民得依靠剩下的三分之一面积来生存。现在那三分之一的面积也快支撑不住越来越多的人口，许多年轻人因此出走，卡托里剩下的多数是小孩子和上了年纪的人。”
“死地的情况一直是这样还是只是暂时的？”
“死地的情况自我出生以来都没变过。我想尽办法都改变不了。或许再过几年，卡托里真的会不复存在吧。”
“卡托里的人都要离开这里吗？”
“无法供人生存的地方也只能抛弃了。作为领主，这是我的失职。”
看来费欧是个会真正为民众着想的好领主。芬妮娜十分理解要背井离乡的那种无奈悲痛。那些人就像此时的自己。不得不抛弃生育自己的地方，是件非常令人痛苦的事情。
如果有她能做到的事情，她就去改变这样的状况。
“费欧大人，能带我到死地看看吗？我得亲眼看过才能确定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尽管芬妮娜小姐您是出于个人目的，可您为什么……”
芬妮娜知道费欧想说什么，她接过费欧的话尾：“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仅仅是出于兴趣爱好罢了。”
她爽快又诚实的答案让费欧不禁愣住了。片刻他才摇头轻笑道：“哈哈，芬妮娜小姐，您是个非常有趣的人物呢。”他还以为芬妮娜会比她11岁时更加的冷傲娇贵，不屑做这些麻烦又得不到益处的事情。
费欧那句“非常有趣的人物”是褒是贬？反正芬妮娜没闻出褒义的味道来。算了，那并不重要。天色还早，费欧留下芬妮娜一行人共进午餐后，就带着他们前去“死地”。
死地周围还有一些村落，那些村民就依靠死地边缘的一小块地方种些粮食和纺织品原料。看到领主带人前来死地，都热情得上前打招呼，还自愿当向导把人带到死地去。
死地与那些可以种植活物的土地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一边满满是被栽种的痕迹，一边是无人开垦，颜色浅了一度，仅生长着零星野草的土地。
有了鲜明的对比，芬妮娜对这片所谓的“死地”认识才更深刻。她望着大片死地思考的时候，还抽空听那个带路的老村长跟费欧说话。
“领主大人，今年还是没办法开垦死地吗？”
费欧望了望一旁的芬妮娜，才出声安慰说：“……这位小姐或许有办法，我们现在也只能依靠她了。”
老村才跟着费欧的视线把目光投落在芬妮娜身上。他又问芬妮娜：“这位美丽的小姐，你真有办法开垦死地吗？”
老村长眼里透露出难以无视的期盼和急切。被人这么迫切的求助，芬妮娜的心情忽然有些沉重。她抿抿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我会尽我所能。”
她顾不得脏，拉起裙摆放好就蹲下身捉了一把死地的土研究。土壤的干湿度没有任何问题，她又拨了长在那上面的一棵野草观察。
老村长见状，忙对芬妮娜解说道：“这种草名叫春露草，春天一到就漫山遍野的开。”
“为什么这种草就能长在死地上？”芬妮娜将手里的春露草捻开，想看看是什么构造。可是除了能在死地上生长，好像跟其它野草没什么区别。
老村长摇摇头，回答说：“小姐，你看看那边。”说完伸手朝远处的某个地方指了指。
芬妮娜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老村长指向的地方也长了一片野草。外形的叶片宽大，叶株也很粗壮高大。与死地长出的野草模样不能说相似，除了个头，外表完全一致：“那是？”
“那才是春露草原本的样子。春露草生命力顽强，又耐渴抗旱，生长的速度很快。不过春露草不耐寒，入了冬就会全部枯死，平时我们都不会管它。”
“你的意思是春露草会长在死地是因为它没有生存禁忌？”
老村长点头：“只有春天才能看到春露草生长在死地上，其它时节就只是一片光秃秃的土地。春露草这么顽强的野草在死地也只能活得这么萎缩和短暂。”
不管春露草在死地长成什么样子，至少活了下来，说明死地并非真的是“死地”。芬妮娜顿时有信心了不少。她说：“可以找些种子来种上么？无论什么样的种子都可以。我想实际看看种在死地的种子会有什么变化。”
老村长很积极，听她说想要一些种子，立即发动村里的人拿种子过来。
第10章 不发芽的种子
村民拿来的种子有稻谷，花卉，玉米等不少的种类。芬妮娜认为类型多样更能做出比较。到了要下地的时候，爱莎拦住了芬妮娜。她觉得芬妮娜自小就没做过这样的脏活累活，细皮嫩肉的哪是下地的料？她想为芬妮娜代劳，芬妮娜却把她掠到一边。
“我懂怎么种，爱莎你看着就好。”
“大小姐，会弄脏你的手和裙子。”
“脏了就洗。”芬妮娜一边说一边开始动手刨坑。前世的白小兔干多了这样的差事，不知不觉就锻炼出一些臂力。可如今的芬妮娜打小就没吃过苦，连衣服都由爱莎帮她穿的。此时哪有力气刨坑？使劲憋力使劲也只能刨开一两层土。
老村长看不下去，才跟着蹲下身说：“小姐，还是我来吧。这些活我们更擅长些。”
芬妮娜脸都憋红了，映得那张超级美艳的脸越发精致漂亮。可这么一个衣裙华美，长相漂亮，一看就是出身高贵的千金小姐居然拿着小铁锹在刨坑，那画面实在滑稽好笑。
听到老村长的话，芬妮娜才不好意思硬撑，红着脸把铁锹递给老村长。趁老村长刨坑时，还告诉老村长她希望种子怎么放，怎么浇水，每个步骤都讲得很详细。
等把那些种子全种下，一个下午就过去了。费欧从爱莎口中得知他们一行人现在都住在旅馆，于是邀请他们到领主的公馆住下。
芬妮娜当然十分欣喜。旅馆的饭菜好吃是好吃，可床却让人不舒服。大概是她睡习惯了软呼呼的大床，像旅馆那种床对她来说还是太硬了。
与芬妮娜约定好的皮特他们虽然无法理解芬妮娜做这些事究竟想干什么，但还是同意跟在芬妮娜身边，并且很快被芬妮娜叫去帮忙观察死地里种子的情况。等他们反应过来被芬妮娜利用，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住进费欧的宅子，和死地的路程缩短了很多。她让皮特他们每天都报告死地里各类种子的情况，自己则研究春露草为什么能在死地上生长。
如此数天过去，那些种子却迟迟不发芽。
一种情况下种子发芽需要3-7天。可转眼已经一周多了，但所有种子都没有冒芽的打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种子不发芽也分很多种情况。芬妮娜只能亲自去看看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
吸取了之前刨坑的教训，芬妮娜今天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深色衣裙，带着爱莎和皮特他们一同却又去了死地。
皮特他们三人已经把这附近的路线摸熟，这回不用老村长带路了。今天的天气十分好，阳光很灿烂。几人一来到死地，芬妮娜不等爱莎打伞挡太阳已经小步跑到种下种子的地方蹲身下来拿着铁锹刨土。
通过几日和这附近的村民相处，皮特他们三人已经和村民们混熟，也知晓卡托里的人们生活有多艰难。虽说仍无法理解芬妮娜对这件事那么上心的理由，但对她愿意帮忙解决问题的态度表示赞赏，消去的好感又慢慢涨回来。
明明来之前她已经吃饱饭鼓足了劲，怎么还是刨不动？身上也开始热得不停冒汗。汗水沿着额边滑落，耳朵额前浸湿的发丝全都粘在脸上，让她看起来颇为狼狈。
爱莎在她后面打伞，注意到她的模样，拿出早就备好的手帕弯身替芬妮娜擦汗。
波恩见芬妮娜使劲刨土却没什么成效的模样，只好上前对她说：“芬妮娜小姐，不介意的话让我来帮忙吧。”
不是那块料的话就不该去勉强。芬妮娜死心了，将铁锹交到波恩手上：“拜托你了，波恩。”
波恩听到她的拜托莫名感到一阵振奋，应声就开始认真刨土。
为了更好的观察情况，当时种下种子时芬妮娜还让人用一些细枝条插在播种的位置方便寻找，并且将剩下的种子种到死地外的地方作为对比。
波恩先是把稻谷的种子挖出来，接着是花的种子等。芬妮娜拿着刚挖出来的那些种子放在手心里来回拨动，甚至用牙齿咬了咬种子确认情况。爱莎诧异于芬妮娜居然做出平时绝不可能会做的事情，又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问：“大小姐，有什么发现吗？”
“这些种子并没有坏掉，为什么会不发芽？”芬妮娜低喃，不知道在回答爱莎的问题还是在自语。
之前被她叫去看另一个地方种子情况的亚洛西正巧带着老村长和几名村民过来了。她像看到希望似的忙把他叫到身边来问话：“怎么样？”
亚洛西如实回答：“那边的种子有的刚发芽，有的已经长出叶子了。”
好了，确定种子不是问题的原因。芬妮娜开始分析：“两边的土地都是黑褐色，土壤性质应该都是呈酸性。而且死地面积那么大，也不存在光照水分不足的情况。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什么东西影响到死地的土壤成分造成死地无法种活任何东西。”
“芬妮娜大小姐，您是不是已经知道原因了？”老村长和几名村民并没有听懂芬妮娜话里的酸性是什么意思，只听出芬妮娜在分析。于是急急忙忙围到芬妮娜身边，目光灼灼地等待芬妮娜给出答案。
他们殷切的目光令芬妮娜感到不大自在。她往后缩了缩才说：“还没有……”她的魔法只能调节小范围的土壤属性，实在无法调节占了总面积三分之二的死地。而且就算她魔法属性的范围很广泛，以她微小的魔力量也没办法持续输出。哪怕两种情况她都能办到，然而找不到成分改变的原因，死地也很快会变回原来的情况。
她又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做调节。况且现在也只是猜测阶段。如果真是成分问题，那能生长在死地上的春露草又怎么解释？
老村长顿时一脸失望，叹息道：“又是白忙一场吗？”其它几名村民也跟着露出失望的表情。
“村长，我们都习惯了。”
“没事的，只是又恢复回原来的样子。”
“指望贵族的大小姐本来就不靠谱。”
他们互相安慰还把芬妮娜拉下水，爱莎听后感到十分不悦：“你们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看到的爱莎一直都是言笑晏晏的样子。她突然板起脸瞪着他们，他们登时汗毛立竖，不敢再说话。芬妮娜却完全没反应，好像他们说的贵族大小姐并不是她似的。
她沉思了一会儿又问老村长：“村长，你之前说春露草很耐旱？”
芬妮娜好像并没有听清刚才的话，老村长也不想惹大人物生气。为了转移话题，他赶紧回答她：“没错。据我所知，是菲普利斯最耐旱的野草了。”
之前她研究春露草时发现它的结构性质和其它植物没什么两样。但春露草却能在死地成长，一定有它的特别之处。假如真是土壤的问题，只要找出春露草能生长在死地上的原因就能确认死地的问题。
老村长说春露草非常耐旱，原因会不会就出在这里？可惜这个世界没有仙人掌，如果有的话就能在死地上种仙人掌确认一下谁更耐旱。
假设春露草的特别之处在于耐旱，说明死地土壤的湿度不符合其它植物的生长环境。再进一步深想，死地与其它地方的土壤明明都一样，为什么只有死地的土壤湿度不同？
芬妮娜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她忙叫到爱莎：“爱莎，你带卡托里的地图来了吗？”
怎么突然想要卡托里的地图？一般人谁会带着地图来这儿干农活？几位圣骑士和老村长他们都认为芬妮娜这个问题是在为难爱莎。
然而作为被问话的当事人，爱莎竟然脸不红心不跳的伸手从系在身前那条洗得发白的围裙里掏出一张羊皮纸递到芬妮娜跟前：“ 大小姐要地图做什么？”
爱莎的举动把除芬妮娜以外的其它人都震惊到了——这个女仆是什么来路？太厉害了，简直像上帝那样无所不能。
芬妮娜就知道爱莎会带着卡托里的地图。她翻开地图一边看一边随意问道：“想确认些东西。倒是你怎么真的有卡托里的地图？”
地图这种东西一般只有领主才会有，她一个女仆从哪里搞来的地图？
爱莎眯眼笑起来：“是费欧大人借给我们的。”
原来是这样，众人了然。芬妮娜却再熟悉不过爱莎这样的笑容。八成是她趁费欧不注意偷拿了，而不是她说的借给。芬妮娜没有拆穿爱莎，而是在地图上边找东西边向老村长提问：“村长，死地周围有什么地方也生长着春露草？”
老村长被芬妮娜问得有些懵：“这个时节哪里都是春露草。”
“也是。”芬妮娜把地图递到爱莎面前：“爱莎，明天起我们要沿着这里一直绕到这里，应该会花好几天时间，你准备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