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薛老先生一番言论,使得京中老少女子皆拥护推崇,各自在家中对自家男人吹起了枕边风。
一时间,这事传的沸沸扬扬,对蓥华街也是有贬有赞。但大多还是赞同薛老先生的话,毕竟老先生并非一般人的境界造诣,话里话外也更尊崇人性,而非压迫。
不久后,有传言薛老先生家中有一老妻,为人凶悍,老先生颇为惧内。老先生的妻子前些日子还去蓥华街玩乐,见她身边侍女捧着一匣子吃食归家。
这老先生又好吃,蓥华街有人用吃食贿赂了他,再加上这是家中妻子爱去之地,他如何能抹杀了对蓥华街的偏好。
但传言不过是传言,碍于薛老先生名声在外,往日里偏又是一副正经模样,人们不会轻易相信谣言。
还有人说这谣言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为的就是抹黑薛老先生,其中暗指程夫子。因程夫子往日心眼便小,总爱记仇。薛老先生当着世人,让他丢了这么大的脸,他怎能吞下这口气。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也无从考究,只是经此波折,蓥华街名声更胜从前,往来老少女眷也愈发多了起来,来过此街市之人没有不称赞的。
而这场言论中心人物薛老先生正坐在家中,吃着妻子带回来香软的奶油蛋糕,胡子上沾满的白色的奶油,尚且浑不知觉,哪里有半分正经某样,只可惜世人无缘得见。
蓥华街生意稳定下来,苏欣便轻省许多,也有了空闲功夫。闲下来的苏欣想四处逛逛,可京中能去之处不过滨河桥畔的小院。
奈何因着念香在蓥华街开了饭馆,成日里一门心思扑在饭馆上。生意又红火,念香的手艺颇受京中女眷喜爱,念香也在其中感到乐趣和满足。
可居住在滨河桥处距离蓥华街实在有些远,来回不便,时常天不亮便出发,到月上枝头才回家,如此反复折腾,把念香累的够呛。
苏欣见此,在蓥华街中寻了处宅子给念香住,刘氏自然也跟着去,独独剩了苏欣一人于这城南。苏欣这日一闲下来,竟是不知该往何处去。
苏欣见外面阳光正盛,想着在侯府中散散步也好。自打来了侯府,苏欣还从为认真瞧过这诺大的忠义侯府,来去皆是匆匆,没半点功夫细瞧。
今日一看之下,发现侯府陈设古朴,景致秀丽,哪怕人迹清寂,却依旧迷人。
苏欣走在侯府的园子中,见院子有一处假山群,错落有致,层峦叠嶂,占地极为广阔。
即便在冬时,山石间也不乏绿意,一瞧便知初时维护这些绿植,院子中的匠人也花费不少心思。只是细看之下,发现有些日子没修剪,树丛枝芽生长的有些无形,乱了先前的花式裁剪,想来这匠人有些日子没修剪过了。
山石旁有一池碧湖,湖面平静清澈,嶙石倒映在湖中。若不是风吹过,将一池景色吹皱,远远望去,竟真分辨不出哪处是真景,哪处是倒影。
苏欣踏着青石,缓缓顺着山石边游走,此时太阳高悬于天空,苏欣没有披斗篷,只套了件厚褂子便出了门。她围着山石转了一圈,还未转到一半时,身上便有了汗意。
又是一阵风过,冬日的风吹得苏欣打了个哆嗦,苏欣见远处一座红顶小亭,打算往那里去歇歇脚。
苏欣坐在围栏,依靠于亭柱上,望着眼前陌生的景致有些出神。心中想起去年这时,自己大约是在四处玩闹惹祸。
今时却身在京城忠义侯府中,这期间种种,却是半点不由己,不知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往后的日子怎么过,还要好好盘算才是。
苏欣这边正想着,耳畔传来人声。
“夫人今日日头大,奴婢才想着让您出来转转,总闷在屋中也不好,只怕把身子熬坏可。”一个婢女柔声劝慰道。
“我只是心中苦痛,哪里有心思赏景散步。若不是怕只剩侯爷一人孤独,我便早早随妙真去了,也好过她一人独自长眠于地下。”说罢轻轻啜泣起来。
苏欣听到这,怎会猜不出来来者是谁,来人便是朱侯爷的妻子,妙真的母亲魏氏。
苏欣想了想自家身份实在是尴尬,不好出现在魏氏面前,只得侧身躲入一旁假山石中,隐去身形,避开魏氏。
“夫人都是奴婢的不是,引得夫人伤怀,我瞧着一旁有个小亭,咱们进去歇歇。”魏氏的贴身侍女瑶琼说道。
魏氏长年茹素,又成日待在屋中祈佛,生妙真时,年岁大了,伤了身子。妙真出生后大病小病接连不断,魏氏打那时起,便终日挂心女儿,生生耗费了不少心力,没过上一天安生日子。
又接连遇上妙真突然病情急转直下,香消玉损,魏氏见天以泪洗面度日,身子亏损的更厉害。
今日才出来走了没多远,加之心情悲痛,魏氏感觉头有些发昏,听一旁婢子的话也点点头往亭中走去。
原想着不过歇一阵子就好,谁知才迈上三两步台阶,魏氏眼前忽然一片漆黑,竟眼一闭晕倒过去。
魏氏身子往下栽,身边瑶琼伸手想要拉住,但瑶琼不过是一个深宅后院的婢女,怎会有力气扶住一个晕倒后无意识的妇人,所以魏氏连带着瑶琼一同摔下台阶。
魏氏是头着地,额角磕破道口子,伤口瞧这吓人,双目紧闭,满脸尽是鲜血。
瑶琼见后,顾不上自己手肘膝间伤口,大声喊人:“来人啊,快来人,夫人晕倒了。”叫了几句,却无人回应。
之前她们主仆二人图清净,边没带旁的丫鬟,只她们二人往这宅院最清净的园子里来。园子里本应有几个匠人,因着主人家疏于管理,不知跑到何处躲懒,此时竟是一个人也无。
苏欣听见喊叫声,也不再躲藏,忙寻声而来,帮着瑶琼扶起魏氏。
“你怎会再此?”瑶琼乍一见苏欣在此,很是吃惊。
“这时候哪顾得上这些,还不赶紧帮忙。”苏欣见瑶琼还在意自己从何而来,这些细枝末节,不免声音中带着些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