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媛媛有些自责,深觉自家未考虑周全,忽悠想起一事,问道:“那日我们从方家离开时,是否被人看见。”
苏欣颔首道:“叫人看见了,是方毅,无事,他当时未出声阻拦,现下就更不会说出此事。”
苏欣端着酒走到窗边,观赏着湖上夜景,看到一艘船上有个熟悉的身影,转身叫来王媛媛和李恒峰问道:“这是哪家的船?”
李恒峰探头仔细辨认了一番道:“应是俞家和白家合租的船只,我自来时瞧见过。”
苏欣疑惑道:“俞家现今这么落魄了么,租条船还得与旁的合租,这白家又是哪家?”
李恒峰看罢,觉得无趣,往桌边一坐道:“俞家老家主年迈体弱,门客渐稀,新任家主当不得事,文不成武不就,这些年愈发落魄,大不如从前。至于这白家家主原不过是花柳街前一地痞闲汉,偶得机缘小小发家,无需理会,这俞家怕是不知其底细,只不知他们两家如何纠缠到一块去了。”
王媛媛看着苏欣道:“阿欣,你瞧见谁了?”
苏欣疑惑地说:“我看着像我家堂姐,不知她怎么在俞家船上,她方回城没几日,应是没几个相熟的。”
王媛媛略一思索道:“你堂姐可是身着一套碧绿薄纱衣裳,席宴时坐于你身旁那位姑娘。”苏欣点点头确认,王媛媛回忆道:“我见她席上与俞家表姑娘刘思怡相谈甚欢,应是刘姑娘邀她前去玩耍。”苏欣只觉自己好似没去过中午的席面一般,问道:“是么,我怎生没瞧见?这刘姑娘又是谁,我怎么突然孤陋寡闻。”
王媛媛捂嘴偷笑道:“你只顾瞧那满桌吃食,哪有余力去关注旁人,至于那刘姑娘。”王媛媛略顿了顿,斟酌一番道:“那刘姑娘是怀生哥哥母亲亲舅姥爷的孙女,因刘姑娘父亲在京城因贪墨被下大狱,亲属本该流放,可毕竟是花儿般的姑娘,去了那流放地便什么都蹉跎了,所以花了大把银子,拐着几道亲将他送来俞家,怀生哥哥的母亲因着没有女儿,对她很是疼爱,起先俞家还得势时,都是专门请的教书先生上家中教习,现在不必当初,只得把她和怀生哥哥的亲弟俞怀柳送到咱们予荫堂念书,你往常不愿与那些个女眷应酬,不知晓也是常事。对了,你幼时落水那次,刘思怡也在场,你没印象?”
苏欣在脑中思索一番,摇头道:“没甚个印象,当时只瞧见怀生哥哥的美色。”说罢昂着头,很是骄傲。
“好生不要脸。”李恒峰扶额道,深觉苏欣脸皮厚,招呼王媛媛上自己这边,别叫这妮子传染了,王媛媛不知所以的坐到李恒峰身边,看看二人争锋相对,轻笑出声。
李恒峰想了想,看向苏欣,将心底疑问问出:“你为何这般喜欢怀生哥?”大黑脸去了面上的戏谑,带着少有的认真问道。
忽而一室静默,苏欣低着头瞧手中的酒盏,轻轻一晃,荡出一圈圈纹路,缓缓开口:“我自见他第一眼时,便觉得怎会有生的这么好看的男孩,他把我从水中救出,我当时尚未喘匀气,便见到这么个谪仙一般的人儿,只当是小命休矣去了天宫,后才晓得是个活人,我能不喜欢么。这一喜欢竟这么些年了,现下问我是为何,我能说我是见色起意么,我不能,只因他剃发出家做了僧人,我不敢用这心中的污浊去沾染丝毫。”
停顿了一刻,又道:“可他不是自愿出家的,这么多年,他的亲人未曾有一个关心过他,俞家从没看顾过他,对刘家孤女尚能扶助,而对怀生哥哥,竟任他在那寺庙中独自面对清规戒律和深深庙宇。于家中他是一个外人,于这俗世中他是一个出尘的僧侣,来去终是孤身一人。所以,不知俞家有何内情,我不过心疼他这个人罢了,想让他还俗,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去做他想做的事情。经年累月,我竟不知自己这是喜欢还是执念,他即救了我,我却不能放他一人逐荡于这尘世。”说罢将杯中清酒饮尽,心下烦躁,趴在窗边向外望去。
岸边灯火繁照,四下光亮,人潮涌动,有小贩叫卖,有孩童啼哭,也有大人叫骂,湖心船只四散飘动,苏欣抬头看向黑洞洞的空中,悬挂着一轮孤冷的月,照向水面,折射着潋滟波光,轻声呢喃:“我定要将你拉入这红尘,不叫你做那天上的孤月。”
李恒峰看着苏欣的背影,悄声对王媛媛道:“苏欣这丫头成日里疯疯癫癫,别见她开朗活泼,心思却深沉,其他的不说,但这番为着怀生哥的心,和与众人为敌的勇气,我便佩服。”末了又加了一句“媛媛,我对你的心也是天地可鉴。”
话音未短只听“咚”的一声,放眼瞧去,却是苏欣醉倒在一旁矮橱边,王媛媛踹了李恒峰一脚,埋怨道:“你还有心思扯些有的没的,都怨你问怀生哥哥的事干嘛,这不是戳人心窝,快些与我扶起阿欣。”两人手忙脚乱的将苏欣扶了起来。
次日一早,苏欣醒来只觉头痛欲裂,暗道自己还嘱咐媛媛少喝些,自己却喝了个宁酊大醉,这酒后劲真大。
苏欣一起身顿觉天昏地暗,春柳听得屋内有动静,连忙进来,上前扶着摇摇欲坠的苏欣重新躺下,有些焦急道:“小姐,这没人看着您又贪杯了,以后一定叫婢子伺候着,莫要再赶了我们出去。”
苏欣听着春柳的唠叨,连忙应道:“好好,我的管家婆春柳姑娘,我今后上哪儿都带着你,寸步不离可好?”
春柳笑着道:“那可与小姐说定了。”
二人却不知,今日一句戏言,他日却未能信守。
第十四章 情定少年郎
“阿姐,你骗人,说好带宝宝玩,临走却只撇宝宝一人在家。”苏远嘟着小嘴,双手抱胸,背过身去不理苏欣。
苏欣淡然道:“走时睡得谁人都叫不起的是哪个?再者说了俱是女眷的宴席,你一堂堂男子汉,去那作甚?”
苏远一听也顾不得作生气模样,跳起来抓着苏欣的衣袖,泫然欲泣道:“宝宝是小孩子,自然觉多,也不做那男子汉,要出去玩,阿姐你答应过的。”
苏欣瞧苏远一撇嘴便要哭,一副气急了的模样,不再戏弄他,连忙从衣袋中摸出一颗冬瓜糖塞入苏远口中,抱起他道:“听闻今日西市有集会,沿街有许多吃食,不知苏少爷可愿与我同去?”苏远一手抓过糖果,一手揽着苏欣的脖子,小下巴一扬道:“同去!”很是傲娇。
苏欣笑出声,又收了笑作那神秘状,附于苏远耳旁道:“此行就你我二人,不带旁人,若叫其他人知晓,你我就去不得了,这便是咱们两的小秘密可好。”
苏远伸出短小的手指,在嘴巴上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道:“宝宝不告诉别人,咱们悄悄地。”
苏欣将苏远放下,对他道:“阿姐先去换身衣裳,你在这等着别乱跑。”苏远乖乖点头,低头扒开糖纸,将冬瓜糖放入嘴中,吃着甜滋滋的糖,坐在高大的太师椅上,踢踏着两条小腿,静候阿姐换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