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姑娘家,又不嫁入宫中打听这些做什么,便是我教你这些,你好生学了就够用,再说了宫中事又岂是我这为奴之人所能搬弄口舌的。”
马嬷嬷虽不知苏欣打的什么主意,但却毫不犹豫的灭了她的期想。
苏欣给春柳和听夏使了眼色,二人极为默契的上前,一个给马嬷嬷揉肩,一个给她打扇。
苏欣也端了茶递给马嬷嬷道:“好嬷嬷,我们又不讲那宫中辛密之事,只谈谈其他逸闻,有怎么算搬弄口舌呢。”
马嬷嬷是个面冷心暖的,与苏欣也相处了一阵子,颇为融洽,在苏府的日子过得也舒坦。
知她不过性子顽皮,却不是多舌之人。
马嬷嬷接过苏欣所端茶碗,转头对身后两个小丫鬟道:“你们也坐下歇着,无需这般献殷情。”
苏欣见马嬷嬷答应,连忙招呼那二人过来坐下,从盘中抓了一把瓜子分给她们,自己也手握一把,一边听马嬷嬷讲古,一边嗑瓜子。
“宫中事我不能尽说,先帝尚在世时,我不过桃李年华,生的难看,不讨宫中娘娘喜爱,被调到文硕公主宫中伺候,也算过了几年的安稳日子。”
马嬷嬷娓娓道出,苏欣听后连忙奉承道:“嬷嬷哪里生的难看,我瞧着很是飒爽英武。”
“你这小丫头片子油嘴滑舌的。”
马嬷嬷虽嘴上这样说,可嘴角却微微翘起。
“嬷嬷,宫里的文硕公主,生的可漂亮?如传闻中那样如仙女下凡。”
听夏在一旁问道,京城皇宫离她们这些下人来说太过遥远,有些敬畏,也有些许好奇。
“早些年老婆子我不过在文硕公主宫中,做个下等扫撒粗活,不常见得公主金面,远远瞧见过几次,生的确实极美,只脾性暴躁,与那天宫温柔的仙女没太大干系。”
马嬷嬷性子直,也是敢说,估计全天下能说出文硕公主性子暴躁的人不多。
听夏听后略感失望,似将神话中的人拉下神坛一般,与那戏本子里所写不相同。
苏欣看着只觉好笑,递给她一颗蜜桃。
听夏见这蜜桃生的粉嫩水润,伴有清香,入手绵软,想必定是香甜,欢喜接过,那里还记得刚才在想什么。
马嬷嬷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轻咳一声接着说道:“那年蛮夷入侵边关,所到之处烧杀掠夺,无恶不作,后占领了一整个州县。当急报呈送到先帝的御案上,先帝大怒,立马招来当时陆丰军的主帅陈嶰将军,派他即刻去镇压。可那时陈嶰将军家中妻子身怀六甲,夫妻二人相当恩爱,先帝也知他心中牵挂,特地破例许她带着妻子冯氏上战场,且在宫中调了一批婢女前去伺候。”
“这其中便有嬷嬷罢。”听夏一面吃着桃子,一面抢着答道。
马嬷嬷点点头道:“战场危险,虽在后方照顾将军夫人,但也是风餐露宿,宫里的婢女虽位卑,却也不愿吃这苦,我就这般被人从众奴仆堆中挑了出来。”
马嬷嬷望着远方祥云,似陷入到从前的记忆中,徐徐说道:“陈夫人性子温婉,待人和善,与将军琴瑟和鸣。别看将军是个武将,对陈夫人那可是极为呵护疼爱,那真是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中怕化了。连陈夫人每日三餐吃的什么吃食都要逐一询问,纵使战时紧张,夜晚回来也时常陪伴夫人去散步,当真是神仙伴侣。”
马嬷嬷至今还能清晰的记得,一院的桃树都开花了,满树的芬芳烂漫,灼灼桃花春色暖,映的冯氏面色更红,人比花娇。
威风凌凌的陈嶰将军褪去周身铠甲,身着青色常服低头为冯氏取下她发间散落的花瓣,低头在冯氏耳畔不知说了什么,冯氏轻锤陈嶰胸膛,含羞带笑。
过后一日天晴,冯氏派马嬷嬷来取桃花上的露水,集了一小瓶。
待到陈嶰回来,烹茶相饮,茶汽伴着桃香当真是沁人心脾。
周围侍候的下人冯氏也都一人递了一盏品茗,如马嬷嬷这般粗人都尝着这茶比以往的更清甜。
茶桌旁的冯氏,一身锦衣,尽管挺着大肚子,却依旧纤瘦窈窕,美如画中人,优雅似兰。
冯氏对马嬷嬷也颇为照料,不曾因她生的粗糙而嫌弃她。
体念她生得高大,衣不合体,特遣人去给马嬷嬷改衣服。
马嬷嬷有武艺,力气大吃得多,平时里总是吃不饱,叫冯氏看出来了,在将军不回来时,拉着马嬷嬷一同用膳食。
总是称自己吃不了这一桌子菜,秉承着不能浪费,这份体贴,叫马嬷嬷感动万分。
“然而日子再怎么温馨,都掩盖不了战事越来越紧张了,陈嶰将军回来时,虽换下军装,可身上的杀伐之气与日俱增,往来下人间神色匆匆,乱世眷侣相守本就是不易。一日将军一夜未归,夫人担心将军身子,知晓我身负武力,炖了盅参汤遣我送去给陈嶰将军。”
说到这马嬷嬷忽然停住了,苏欣几人见她表情严肃,不敢催促,只静静等着马嬷嬷平复情绪。
不多时,马嬷嬷又接着说道:“那日我去送了参汤,我曾在后来无数个夜里后悔,若我那日没去,是否能守住陈夫人。在我走后,陈夫人被蛮夷抓去了,以此来要挟将军,将军本已将这伙蛮夷围至城中,援军未到,没有粮食,要不了多久就能不费一兵一卒,等他们投降。却不曾料到他们竟胆大包天的把陈夫人掳走,将那个温婉如水的柔弱女子绑在城墙头。”
马嬷嬷神情暗淡,记忆似又回到那一日。
马嬷嬷才刚将参汤送到将军手上,陈嶰捧着汤盅掀开盖子笑得温柔,问道:“夫人在院中可好,有按时用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