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怀柳面上微红,自家囊中羞涩,哪还有银钱还给苏欣。
要有钱早在众学子羞辱他之时,就把银子甩在他们脸上了,又何至于此。
俞怀柳底气略有不足道:“我早晚会将银子还给你,你别指望帮了我一次我就会记你的好。”
苏欣叫这个叛逆的少年弄得头大,也不再给他留脸面嘲道:“你无需还我银两,我也不是为着你的人情,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你的人情在我这一文不值。我不过是看在你兄长的面子上才会出手相帮,要不谁管你这破事。”
“你不许提那人。”俞怀柳头上青筋暴起,指着苏欣道。
苏欣也上来脾气了,掀起帘子,站在车辕上低头看着俞怀柳,面带嘲讽道:“怎么不许提,没他的舍身哪有今天的你这般好生活,怎么逍遥日子过惯了,忘记寺庙里还有个胞兄在受苦难。竟连提都不让人提了,看来那伙人说的没错,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俞怀柳叫苏欣这般居高临下兜头一顿训,恨不得上来堵住她的嘴,不叫她再开口,那样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间说出的话语却似刀子般锋利。
“英叔,走。”
苏欣不愿再理会俞怀柳,示意车夫快走,不再与他纠缠。
车夫以马鞭甩地,扬起尘土,俞怀柳叫灰迷了眼,不得不后退几步让出路来,待到马车走远,还依旧紧握拳头,心中愤恨不已。
而马车中的苏欣,不禁想起了那年俞怀生的生日宴。
彼时苏欣才五岁,俞怀生出家后,归家过的第一个生辰,俞怀生将几个小伙伴都叫了来。
苏欣捧着自己的礼物,迈着小小的步子跟在俞府仆人身后,由他领着进入宴厅。
苏欣看着这一园一景甚是感慨,似是简朴无华,陈设普通,可处处透漏着精细与众不同。
粉墙黛瓦,红木青石,绿树碧湖,就连每隔几步所挂的灯笼都画着水墨山河。
若是挑灯月下,想来是极美的,苏欣只能靠想象了,因为他们是来赴的是午宴。
满宅幽静雅致,叫苏欣这样牛犊一般的性格也如束了手脚,整个人规矩了起来,想着必不能丢了俞怀生的脸面,叫俞家人看笑话。
若说在俞宅庭院中开了眼界,那这生辰宴就显得极为普通,甚至可以称之为简陋。
在座的都是各家少爷小姐们,在家中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大小宴席自年幼起也参加了不少,可这俞怀生的生辰宴上的宴食,准备的确实算不上用心。
糕点样式很是素雅,一个个小巧漂亮,可放入嘴中一尝就知不是现做的,想来是下人为着省事提前一日便备下了,点心的外皮都有些干得发硬。
热菜更不消说,虽为着俞怀生身为和尚须食素,可俞怀生还是贴心的让厨下做了几道肉食大菜。
等大菜一上,众人都觉得俞府对俞怀生并不重视。
根本算不上宴席的大菜,炖的一锅烂熟的肉,没有任何形状可言。
还有一人一尾不知名的鱼,举筷尝一口,并不是新鲜的鱼所制,几位少爷小姐嘴都刁钻的很,一场就知道不是什么名贵的鱼而且不新鲜,用许多大料掩盖住味道。
席间几人象征性吃了几筷子,就都放下竹筷,本来他们来也不是为着吃席面,所以尽管吃食简陋,却也没人抱怨。
整个宴席自始至终俞怀生的父母都没露过面,只有年迈的祖父,在下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于开席前过来招呼了一下,感谢他们来参加长孙的生辰宴,简单讲了两句身体不适由家奴搀扶下去。
俞怀生看着这群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一个个欢欣的看着自己,七嘴八舌的问着在寺庙生活的境况,丝毫未提及宴席的不精心,失落的心也因着这群孩子回暖了些,面上带笑的回答着他们的问题。
乍一看除了剃光的头发和身着朴素僧服,依旧是从前那个温润儒雅的俞怀生。
直至俞怀柳跑进来前,宴席尚保持着融洽的氛围,而俞怀柳的来到彻底撕下了这场生辰宴最后一丝遮掩。
“你们这群人在我家作甚么,还有你,既然出家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害得父亲母亲心情都不好。”
叽叽喳喳的席面瞬间安静,众人纷纷愕然的看向手指着俞怀生的俞怀柳,有些不知所措。
俞怀生的笑容略显一滞,随即又恢复说道:“这是我的弟弟,名为怀柳,年纪尚小,自小得父母宠爱略显娇纵,大家多多包涵。”
众人虽不大,都是人精,纷纷点头附和,不多时场面又热闹起来。
苏欣却在一旁,为着俞怀生的话感觉心酸,若是今日是这俞怀柳的生辰想必不会办的这般寒酸,不受重视吧。
俞怀柳站在厅中,见众人并不搭理自己,脾气上来猛地冲到俞怀生桌前,将俞怀生的餐桌掀翻。
乒铃乓啷的碗碟破碎声响,俞怀生身上的僧服溅满了油腻的汤汁,而这场宴席却是再也无法粉饰太平。
俞怀柳推完桌子,说了句:“全部都给我滚出俞家。”
匆匆跑了出去,罪魁祸首走了,可这么大动静俞怀生的父母都不曾出来瞧瞧。
俞怀生垂首低声道:“都回家吧,今日招待不周,我就不送你们了。”
几个少爷小姐看着俞怀生的脸色,和地上的一片狼藉,纷纷点头一个个都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