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有另一种难以言说的奇妙蕴在舌尖良久不散,犹如没长指甲的小猫爪子挠过柔软皮肤,虽痒却也惹人贪。
当听见闻澄枫搁放药碗的声音,她才后知后觉理智回笼。刚刚,都发生了些什么啊?
她又在欲拒还迎地配合什么。
……闻澄枫的唇瓣好像比想象中更软。
虞清梧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这回是彻底清醒了,委实不知该怎么面对眼前人,索性选择逃避,率先一步下去马车。
她看不见自己嘴唇红肿泛着晶莹水渍,耳根也有些发红。她亦没注意身后闻澄枫的样貌与自己几乎如出一辙,但其余人却清晰看在眼里。
本就困惑他们为何许久不下马车的姚郁,这下子越发诧异,就差直接把奇怪二字写在了脸上。
陆彦见这个没眼力劲的郡守明显有话要问,赶紧在他开口之前把人拉到前头带路。
主子之间的事,哪里是他们能打听的。
相比起进城时,他们用绢帕沾茶水捂住口鼻来隔绝污秽空气,这晌在安济坊帮忙照顾病患的僧尼则给了众人一块浸泡过草药的纱布,遮住半张面容。
虞清梧是怀揣着目的来的,因此很快就把马车上发生过的亲昵抛之脑后。
她仔细观察了一番染上瘟疫百姓的症状,起初皆为烧热咳嗽,而后皮肤表层逐渐生出密密麻麻的红疹,并且随着病人感染瘟疫时间增长,红疹不断流出脓水,整块皮肤呈溃烂状,瞧着有几分瘆人。
不能说和当初西南时疫的感染症状相似,这简直就是完全一模一样。
虞清梧把情况和闻澄枫说了之后,便去找正在给病人诊脉的范太医。
“大人以为,这时疫能否根治?”她问道。
范太医又给几位百姓分别切脉,并且询问病况后,走出安济坊说:“臣,可以一试。”
他不敢有所耽搁,是以,闻澄枫和虞清梧在当晚就拿到了这位范太医开的药方。虞清梧仔细瞧过每一条例,和当初医治西南时疫的药方有不少药材重叠,却也还有三分不同。
但她自然知晓许多药材的功效都大差不差,可以相互替代,因此没法通过药方不同就直接判断对方是细作。
闻澄枫听她这般说,不过轻轻一笑:“这倒简单。”
他推门唤来陆彦,吩咐了两句什么,而后便陪虞清梧在屋中吃夜宵点心,充实好几日没有享受珍馐玉食的胃。
屋外忽而刮起一阵大风,吹得树丫干枯旧叶飘落成泥,只余在初春微末暖意中新冒出头的嫩叶。一如这早该腐烂的瘟疫散于风雨,换而覆了万物复苏的盎然生机。
风渐停,叩门声响起。
陆彦从安济坊带了个医术尚可的大夫过来,闻澄枫摆手免了他的行礼,直接开门见山:“深夜请先生来,是想请先生看看,这两张药方用在病人身上,效果是否相同。”
老大夫两鬓星点斑白,瞧着至少年过半百,腿脚不大方便,眼力也不大好,虞清梧便起身把位置让给他。但老大夫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天家圣人,瞬间腿都软了,吓得一动不敢动,连忙眯眼对比两张方子。
烛火燃烧着晃了晃,虞清梧拿起剪子剪去小截灯芯又将光挑亮。
半晌,老大夫终于开口:“这张药方有清热解毒,治痈疽疮疡之效。”
他先放下的是虞清梧依照记忆默写出的药方。
而后说起范太医开的另一张:“这份乍看起来,似乎也是相同用处。”
“乍看?似乎?”虞清梧很快听出其中端倪,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老大夫“嘶——”了一声,又重新拿起两张药方怼到眼珠子前细看,末了问:“贵人可否听说过以毒攻毒?”
“自然听过。”虞清梧应道。
老大夫续说:“前一张方子用药温和,优在对症下药,是治疗时疫绝佳的办法。可这后一张方子,虽也能治疗时疫,但其中有数味药材皆是烈性药物,意用以毒攻毒的道理抵冲时疫。”
“因此老朽才说,乍看两方用处相同,可细细对比琢磨,就显得这后一张方子的用药过分凶险,倘若遇上体质虚些弱些的人,亦或感染时疫已入膏肓的人。这一碗药下去,非但无法痊愈,还有可能直接丧命啊!”
老大夫愈说,身为医者的悲悯之心愈渐流露,连连摇头抚须。
虞清梧将自己写下的药方交到他手里,让老大夫以此抓药煎熬给病患服用,至于出自范太医之手的另一张,虞清梧双指轻轻捻起,凑近烛台火光,顷刻间火苗蔓延,在半空烧了个干净。
她如今也算见识到了,为一己私欲就拿万万百姓之性命做赌注牺牲的污糟事。
她问闻澄枫:“你可要提审范太医?”
“让陆彦去办就行。”闻澄枫道,“我陪姐姐沐浴。”
“陪?”虞清梧眼皮一跳。
闻澄枫在她的注视下,重重“嗯”了一声:“这望郡不太平,我得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