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无论画芷再怎样胡闹,长公主都会毫不迟疑地维护她。至于道理和真相,素来是最不讲的,长公主做事一向纯凭心情。
唯独今日一反常态。
不过琴月到底年纪比书瑶大上一岁多,心思也更缜密沉稳。她当即摇头否决:“大概是殿下午睡被打搅,心里有些不痛快,迁怒到画芷身上了。但也用不着担心,左不过几天,等殿下再想起她,自然就把人调回来了。”
书瑶将信将疑,最终到底点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而琴月则望着前头长公主绯红宫装的身影,良久又良久。
但她有一句话倒说对了,虞清梧午觉被打搅确实有些不痛快。
这晌,虞清梧回到正殿,温暖空气瞬间将她包裹,驱散满身寒气,倦意便再度袭来。
她解下羊绒斗篷,慵懒斜倚在贵妃榻上打了个哈欠。
“本宫先前还笃定地以为,你定是个机灵的,可没想到居然也会这么笨。”虞清梧掀起眼皮看了眼站在珠帘旁滞步不前的少年,觉得自己都要被他气笑,“哪有遇上碰瓷儿还傻乎乎站在那里任由破脏水的。”
第11章 福运 ——把吉运带给你。……
闻澄枫唇线微抿,朝虞清梧望来的眼眸眨动了两下:“什么是碰瓷?”
他脸上白面灰和黑煤灰尚未清洗擦拭,落在少年精致脸庞,再搭配此时的三分困惑,好不滑稽。
“就画芷那样的啊。”虞清梧道,“明明是自己故意摔倒,却偏生倒打一耙,往你身上泼脏水。”
音落,闻澄枫深邃凤眸顿时闪烁出几点光亮。
竟然被长公主看出来了么?
自己分明什么都没说,就已经被长公主看出真相。
所以她知道画芷在撒谎,她从最开始就打定主意会偏袒自己。
原本只是埋入心田的种子瞬间生根发芽,原来真的会有人无条件相信他、待他好。
少年刚要启唇,可又听虞清梧道:“你上前两步,到本宫跟前来。”
闻澄枫依言照做,他站到了贵妃榻边,只见虞清梧倒了半盏茶水,而后将杯盏倾斜,任由温水浸湿小案上交叠平整的丝帕。少年看得不明所以,但下一秒,虞清梧就执起湿润帕子递到了他面前。
“把脸擦干净了。”
闻澄枫愣怔,他的脸上有什么吗?
下意识转头去看梳妆台摆放着的铜镜。
镜中的人脸一块白、两块黑,不均匀分布。刹那又染上了几点红,这是他尴尬出来的,连忙伸手接帕子。
“算了……”虞清梧却蓦然又将手收了回去,她坐直身子道,“你把头低一点,本宫帮你擦罢。”
脸部位置自己看不见,要是让闻澄枫动手来,就凭他在厨房里擀面那副笨手笨脚的样子,没准会随意抹两下,把黑白两种颜色的粉末调和成灰色。
完全擦不干净不说,还会越弄越脏。虞清梧很单纯想着,便把丝帕缠绕在指尖,细心给少年擦拭。
闻澄枫霎时僵硬在原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长公主好听声线诱惑着弯腰低头的,等回过神,轻柔触感已经落在了脸颊皮肤。
茶水裹挟着暖融温度,动作着的手指却似乎有点微凉,仿佛冰火两重天流窜入他肌底,整个人既大脑紧绷地错愕,又四肢软绵地享受。
闻澄枫还是第一次与女子离得这样近,他呼吸不敢重,眼睫不敢眨,发出任何细微声响都需要勇气,便保持着最初姿态,一瞬不瞬盯着虞清梧。
早就听说南越贵妃出生低微,原只是秦淮河畔一名歌姬,却因生有倾国倾城之色被游玩烟波的越帝看中带回皇宫,又因歌喉曼妙、琴声悠扬独享椒房之宠,连带着贵妃诞下的女儿也貌若天仙,女凭母贵,破例封为长公主。
闻澄枫以前只当昏君好色,见着姣好容貌就走不动路,可而今咫尺之近凝视虞清梧,他才惊觉原来这世上真就有女子能美得如同画中走出来般,令人挪不开眼睛。
且虞清梧的相貌既非小家碧玉窈窕之姿,也不是大家闺秀端庄娴静。她唇朱眉浓,流眄桃花眼底是化不开的风情万种,如玫瑰张扬明媚,艳丽逼人。若非她身份确凿是南越人,单从这张脸瞧,其实更似北魏边塞部族的姑娘。
“发什么愣呢?”虞清梧忽然的声音拉回了闻澄枫飘远的思绪。
仿佛做坏事被抓了个正着,少年赶紧别开视线,规规矩矩站好。
虞清梧把弄污的丝帕随手丢在角落,她清楚看见闻澄枫的脸颊和耳根在短短半分钟之内,红透了。
就因为自己给她擦了脸?
……脸皮这么薄啊?
虞清梧蓦地觉得这个日后将会君临天下的男主,在这一瞬间,还是很呆萌的。就像小学时代老师让男生女生牵手跳舞一样,自己才轻轻碰他几小下,就羞红了脸,妥妥的纯情小男生。
虽说渔阳长公主原身也还未到及笄之年,可好歹虞清梧在现代世界已经是十八周岁成年人,面对眼前十四岁少年难免萌生出一种看弟弟的心态,再开口语气随之柔和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