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就只剩下魏帝。
皇后崩逝,中宫空缺,朝臣们又急需一个嫡子做储君。再加上北魏极重门第高低,皇后的身份必须足够尊贵。
几乎每一项都对上了。
虞清梧没见过魏帝画像,但脑海中已然浮现出一个比她老二十来岁的中年大叔,面黄肌瘦,步态虚浮,粗喘着气走到丹炉旁,扒拉“长生不老”丹药吃的形象。
脑子里的画面实在太糟糕,她险些就要把方才吃入腹中的荔枝呕吐出来。
相比之下,就连永定伯家的小公子都显得完全可以接受了。
琴月见她脸色几番变换,越来越难看,不由想宽慰她两句:“其实殿下也不必太惊慌,虽然北魏使臣提出的要求过分无理,但好在陛下如今还没有答应。依照陛下对您的宠爱,应是不会舍得殿下远嫁的。”
闻言,虞清梧嘴角牵扯出一道冷笑。
她对琴月的话不敢苟同。
越帝此人就是个实打实的怂包,原书剧情里他在临安城最危急的时刻,把原主渔阳交给闻澄枫处置以求停战。现今剧情改变,人的本性却难移。只要魏军再展露些猛烈攻势,越帝绝对毫不迟疑把她送去北魏。
何况,以越帝之无能,他的意见想法在朝臣面前就是一个屁,没有威信。
虞清梧五指握紧,胭红荔枝皮在她掌心崩裂,衬得女子皮肤素白玉润,溅出的晶莹果汁一滴滴落在桌面。
先前面对单纯赐婚给永定伯家小公子的旨意,她尚且能在瑶华宫中温温吞吞想对策。但如今要面对的是和亲北魏,简直在她崩溃神经上跳跃。虞清梧忍不了,必须早做打算。
卖惨求越帝是行不通的,贵妃一门心思只想把她嫁出去,应当也不会帮她。
假若事已成定局,那么……
她只剩一条路可以选。
——逃。
虞清梧扯过丝帕将手擦净,站起身的同时开口嗓音低沉:“琴月,备纸研墨。”
她在这几个月间已经将繁体字认透彻,也习惯了毛笔书写,自有一套不同于原主宛如狗爬的字迹。所幸在琴月面前不需要伪装遮掩,沉吟片刻后,执笔蘸墨。
开头言辞恳切,强烈渲染自己不愿和亲的心情,继而举例古往今来和亲公主的下场,或惨死途中、或余生积忧成疾、或不乏有受尽屈辱者,总之皆不得善终。
如此洋洋洒洒写了大半张纸总算切入正题,说明自己决定逃离皇宫。哪怕摆脱荣华富贵,远走他乡,也坚决不愿屈服于命运。而如今阻碍她出逃的棘手麻烦,在于没有通关文牒。
虞清梧写下她早就给自己准备好的假姓名假身份,和置办到手的地契如出一辙,希望对方尽快帮忙搞到。
最后再三感谢,加盖长公主印信。
待墨迹干涸,虞清梧将纸笺装进信封里,又摘下头顶一支珠钗交给琴月:“你且出宫一趟,去永定伯府寻孟长洲,替本宫将这两样东西交给他,莫要被旁人发现了。”
琴月应声后,当即小跑出去。
虞清梧搁下毛笔,长长舒出一口气。
从没想过,到头来她居然会求助自己的这位未婚驸马。
孟长洲会因为她随手投壶掷箭就生出情意,可见是个性情中人。这种人通常感性走在理性前面,遇事不会考虑家国天下,和凛然正义。
虞清梧承认自己不择手段的卑劣,用开篇情真意切的诉苦博取利用孟长洲感情。让他生出就算自己注定与心上人无缘了,也不愿让心头白月光受苦受难的情绪。
她有把握,只要琴月能亲手把信送给对方,并且不被永定伯发现。
她要的通关文牒,就一定能拿到手。
而这位小公子也果真没有让她失望。
越帝答应北魏,下旨让渔阳长公主和亲是在三日后。当天小公子就买通了太监,把通关文牒送进瑶华宫。
虞清梧和琴月连夜收拾包袱,次日清晨便大摇大摆地乘坐马车出宫。
旁人乍看,和往常出宫游玩毫无区别。
而只有虞清梧自己知道,她会在马车行到闹市后,进入成衣铺,更换上农家女的粗麻布衣从后门开溜,琴月则穿她的衣裳,雍容坐进马车回宫。
紧接着她再辗转胭脂铺,改变妆容,打扮得丝毫不见长公主影子,隐秘离开临安。
计划很完美,眼见马车就要驶出宫门,前头禁卫军忽而长戈一横,挡在了虞清梧马车前,拦住她的去路。
琴月一惊,但想起长公主事先教她的,深呼吸保持镇定。她从袖中掏出长公主令牌,手臂高高抬起:“你们可瞧清楚了,这是长公主殿下的马车。”
“还不快让开!”
面无表情的禁卫军无动于衷,一板一眼道:“臣等得罪,但奉统领大人命令,拦的就是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