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眉海目、薄唇挺鼻,凌空描摹着他精致的五官,似是要这样印刻入脑海深处。
手指越压越低……
在距离细密睫毛咫尺之距的刹那,虞清梧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才慌忙收回手。
听着少年愈渐平稳的呼吸,放轻脚步离开。
*
五月仲夏,姹紫嫣红纷纷零落碾作尘,芭蕉浓绿映纱窗。
日长惹得人倦乏,虞清梧慵懒斜倚贵妃榻,桌案摆有冰镇荔枝艳丽绯红的果皮外裹挟薄薄水珠,她信手从碟中捻起一粒,心不在焉地剥起皮。
算算时日,距离闻澄枫回到北魏军营已经一月有余。这段时日内,魏军并没有鸣金收兵,反而势如破竹又攻占了南越几座城池,大有乘胜追击之势。
对此,越帝勃然震怒,在朝堂上痛骂魏军出尔反尔。南越分明已经按照北魏提出的要求,将闻澄枫护送归还,魏军却公然违背约定,得了好处不办事。
魏军派来的使臣丝毫没把越帝的怒火放在眼里,腰杆挺直站在南越金銮殿上,甚至嘴角挂着一丝浅笑,从容不迫地说越帝委实冤枉他们。
当初北魏勉强答应南越议和,便是提出需要越帝做到两件事。如今归还闻澄枫只是其中一件,至于另一件……
北魏始终没有说明条件,南越不知道是什么,自然也就没有做。北魏遂抓住这点漏洞,趁机拿下南越两座城。
越帝吃了个哑巴亏,有苦难言。
虞清梧其实多少能理解北魏的做法。
自古以来所有战争都以利益至上,南越与北魏素来不是君子之交,打仗除了靠兵马实力正面交锋,有些时候还要看谁的脸皮更厚。
北魏就是一头具有尖爪獠牙的饿狼,而南越,在他们眼里不过一只任由宰割的小羊,肉多且肥美。
此番北魏排兵点将,讨要闻澄枫必然是主要目的。但不代表魏军上万兵马在已经将小肥羊围住的情况下,能忍住啃上两大口羊肉解馋的欲`望。
所以北魏迟迟没有说明第二个需要南越做到的条件是什么,为的,就是趁机揩南越的油,厚脸皮占点儿地盘。
虞清梧将剥好的荔枝放在另一个白玉碟中。
正巧琴月推开殿门,步伐比往常匆忙地走到竹木榻边儿。
虞清梧淡淡掀了眼皮,将玉碟朝外一推,问她:“吃么?”
“殿下!”琴月并不理会晶莹诱人的荔枝果肉,疾跑之后的胸膛上下起伏喘着气,“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吃这些个东西。您可知,就在今日早朝时,北魏使臣将同意停战的第二个条件说了。”
虞清梧眨了眨眼,她并不知道。
但心想就算北魏提出议和条件,又和她有甚么关系,完全妨碍不到她吃从岭南运来的新鲜荔枝。
琴月见她依旧不紧不慢,甚至连问都不准备问,心底越发焦急,干脆将自己探听到的消息直接挑明了:“北魏那个使臣简直目中无人,居然说让咱们派出公主前去和亲!”
“并且指名道姓,要您去!”
指尖荔枝倏尔掉落在地。
滚动了几圈,沾上灰尘。
虞清梧缓缓转过头:“……你说什么?”
琴月的声音比方才低了许多,可吐字依旧清晰,敲在虞清梧心头:“北魏指名要殿下前去和亲。”
“陛下还没有明确表态,但各位主张议和的大人们都纷纷上奏恳请陛下答应北魏。唯一坚决反对的,反倒是永定伯,估摸着也是宠溺孟小公子,知道孟小公子心系殿下……”
之后琴月还说了什么,虞清梧概是一个字没听入耳,只反反复复低喃着两个字。
……和亲。
跟谁和亲?
她张了张嘴,将困惑问出口。
琴月摇摇头:“那个使臣只说要殿下去北魏,却全程没提和亲对象是谁,但左不过……”
她话音戛然而止,抬头觑了一眼自家殿下的脸色。
虞清梧几乎瞬间明白琴月止了话头,倏尔顿住的原因,和她心中猜测不谋而合。
左不过……是那个早已人过中年,成日嗑药吃丹的魏帝。
这是虞清梧派出所有不可能之后,得出唯一有可能的人选。
魏帝诸多子嗣中,数闻澄枫年纪最长,且也只有他接近娶亲婚配的年纪。可少年已经回归北魏月余,那边始终没有传来复他太子之位的消息,足以说明在北魏人深入骨髓的迷信中,依旧介意闻澄枫的不详,遂可知和亲一事与魏皇子们无关。
再者魏帝的兄弟亲王们都有王妃正室,妻妾成群,所以也跟北魏亲王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