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茶水下肚,闻澄枫才终于止住了咳嗽,抬眼望向虞清梧。
少年锐利的丹凤眼角蕴着湿润红意,大抵是方才咳嗽太剧烈挤出的生理盐水。鼻头也有些红,嘴唇却是白的,比虞清梧昨天下午见他,似乎更病弱了些。
这是……病情加重的表现?
可御医不是已经开过方子了吗?
虞清梧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在古时候,主子生病了,有下人负责抓药煎药各种事宜。但下人生病了,就算太医看过诊,也得他们自己去领药并且自己煎药。
闻澄枫不算严格意义上的下人,但他身边除了陆彦再没有谁会尽心照顾他。
而陆彦现在的情况,比闻澄枫更糟糕。两人约莫都是只在昨天喝了第一剂药,就没有然后了。加上闻澄枫一身单衣破鞋,拖着病体跑到雪中,病情加重倒也在情理之中。
虞清梧心底已然有了谋划,对棋秋道:“把火盆点上,再指两个人来这里伺候。”
吩咐完,她不偏不倚迎上闻澄枫如夜深邃的眼,抿了抿唇,决定主动开口掌握话语权:“你想问什么?本宫给你问的机会。”
闻澄枫薄唇轻动,几番欲言又止,虞清梧也不催他,顾自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只听少年发出的沙哑嗓音:“长公主为什么要帮我?”
直呼她长公主,却不敬称殿下;说我,而不称臣。
哪怕被囚南越皇宫,他也始终不屈骨节,不肯低头。虞清梧忽然就有些明白,为什么掖庭那帮子人折腾他大半年了,还乐此不彼。原主渔阳长公主又为什么会把他关进兽笼,观赏他与兽搏动。
他们都想打折闻澄枫的脊梁骨,想要闻澄枫下跪。
可没人能够成功。
现在少年问她为何要帮他,虞清梧内心犯嘀咕,还能为啥,想保住小命呗。
但实话肯定不能说,虞清梧故作张扬地笑了一声,放下手中茶盏:“因为虞映柳想从本宫手里把你要过去。笑话,本宫哪能让她如愿,自然就要对你好一些。”
“但本宫没太多耐心。”虞清梧说着往桌上放了一只白瓷小罐,“这里头的药膏能治你膝盖上的冻伤。限你在六日之内把病养好,届时以本宫伴读身份,随本宫一同出席冬至宴。”
说完,她就带着长公主仪仗离开了偏院。
此时虞清梧想的是,多说多错,像男主这般聪明敏锐的人,她很怕自己的言辞举动在不经意间露出破绽。
殊不知……
闻澄枫下床拿起药罐,依稀还能听见虞清梧奢贵步摇随风晃出铃铃细响。
正午天光明媚,他这回全程凝视着这位长公主说话时的神态,得到的唯一感受是:演技太差。
嘴上说着要和虞映柳作对,眼底的眸色却没有半分戏谑和妒意。
嘴上说着没耐心,拿出药时眼神却若有似无往他膝盖冻伤处瞥。
闻澄枫旋开白瓷盖子,用指尖挑出小块脂状药膏,抵在鼻尖底下闻了闻,有股独特的香味儿。是扶桑国的进贡之物,几年前他还是北魏太子时,曾经得到过两罐。
这样珍贵的药,她居然舍得给他?
第5章 冬至 “本宫想让闻澄枫彻底臣服。”……
七日后,是一年一度的冬至祭天大典。
那日少傅大人讲课时顺口提了一嘴,虞清梧左耳进右耳出,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个吃饺子的节气而已,没什么值得她上心的。再者说,冬至祭天意在祈风调雨顺,愿国泰民安,但南越这个内有奸佞外有强敌的小破国,再祭天也救不了亡国命运。
只不过后来虞清梧拿这事儿当借口,堵得虞映柳哑口无言。在回瑶华宫的路上,倒忽而被她想起某个剧情点。
祭天典礼后的冬至大宴,前朝重臣及公侯世家需出席,后宫妃嫔携皇子皇女要入宴,还有南越地方上的诸多藩王、附属国也会派遣使者前来祝山河无恙,并送上冬至节礼。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和南越对立的北魏。
但越帝却觉得北魏不派人来没关系,他们这儿还有个北魏前太子呢。哪怕太子身份被废,那也是实打实的北魏嫡长子。让闻澄枫作为北魏的使臣入宴,就能显得南越压过北魏一头,极大满足了越帝可笑的虚荣心。
于是在原文剧情当中,闻澄枫被强行带上冬至宴,向越帝行使臣礼。
渔阳长公主更是要他奏箫一曲助兴,把一国皇子当成下九流歌姬使唤,狠狠将闻澄枫的尊严当众踩在脚底。
现在虞清梧穿成了渔阳,后一件事肯定不会发生了,但前者却说不准。她便在心里盘算着,与其到时候任由越帝胡闹,让那些下手没轻重的太监把闻澄枫绑着押解入殿,不如她主动带人过去体面。
期间,虞清梧又想起她三次见到闻澄枫,少年都穿得简陋,便命司衣司按照闻澄枫的身形,赶制了几件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