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沐长史的搀扶下,萧承渊靠着另一侧的床头坐好,他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裴时语:“裴氏人呢?”他记得她有一手按摩的好手艺。
沐长史楞了瞬,“不是您将她打发走的?”
萧承渊神色一哽,的确如此。
前世裴时语今夜并未宿到新房,她向沐长史苦苦哀求过想要留下,沐长史回来请示他,他当然不会让她留下。
丫鬟红萝步履匆匆来禀报:“王爷,王妃求见。”
萧承渊的深眸中浮出冷意,没见着沐长史,便亲自找上门来,这可与她柔顺怯懦的做派不符,倒是很锲而不舍。
沐长史感觉萧承渊周身散发着凛冽寒意,料定他不愿见皇后的人,看向红萝:“你去告诉王妃,王爷歇下了。”
红萝颔首,刚要转身离开,却听见萧承渊阴沉沉地开口:“让她进来。”
沐长史心惊。
趁红萝去叫人,他忧心忡忡地开口:“王爷,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正值解毒的关键时期,万不可节外生枝,裴氏只是一名闺阁女子,她掀不起风浪,您先忍一忍。”
萧承渊淡淡开口:“沐叔安心,我有数。”
沐长史张了张嘴,闭口不再多言。
萧承渊朝拔步床地平上镜台看去,视线落在妆台上的玉琮盒上。
沐长史不知他看向新娘子的胭脂盒有何用意,但见萧承渊盯着胭脂盒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双手捧起胭脂盒,递至萧承渊手里。
伴随着衣料窸窣声,裴时语携着春晓款款而来。
她一眼便看清了萧承渊手里的玉琮瓶,这正是她此番去而复返的目的。
她与萧承渊的亲事定得匆忙。
中秋那日接到赐婚的懿旨,九月初十,她便进了齐王府。
祖母怜惜她母亲去世的早,后娘一句婚事太赶,仗着有礼部官员操持婚事,压根没有好好为她预备嫁妆。
只有祖母怜惜她没有傍身的东西,偷偷给她塞银票,为她置办头面,连胭脂香膏这等小物件也预备上了。
出阁前也,祖母拉着她的手谆谆交待:“婚事匆忙,祖母又没有能力,只能给你预备这些。我们囡囡生得漂亮,就是连公主也比得,可王府不比在家里,囡囡也得用上这些贵女都用的东西,不能叫人看轻了去。囡囡不要信你那姊妹们的碎嘴子,不要害怕打扮,王爷会否极泰来的,王爷也会喜欢囡囡的。”
前世她的确精心梳妆,一心想讨萧承渊喜欢,如今虽不必了,但这是祖母送给她的礼物,不能留在这里。
可那厮竟然拿着她的珍爱之物把玩着,瞧他那漫不经心的模样,裴时语的心提起,生怕他脱手。
裴时语抬步跨上拔步床的地平,眼睛直直地望着玉琮瓶,言语间忍不住带了焦急之色:“请王爷还给妾身。”
萧承渊勾唇冷笑,眸光比三九天的湖水还冷。
以为将毒下在胭脂里的确很巧妙,可惜还是被他发现了,自作聪明。
“好啊。”开口的同时,萧承渊将手里的玉琮瓶抛向裴时语的身后,“给你。”是裴时语够不到的距离。
裴时语眼睁睁看着玉琮瓶跌落,盖子被摔成成四瓣,胭脂撒了一地。
“你!”裴时语转身,气得眼眶通红,本想质问一番,却从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中看出嘲弄之意。
他似乎在说,我给你了,是你自己没接住。
滚烫的湿意在眼眶里打转,他是故意的。
裴时语攥紧垂在身侧的纤手,她越是在意,他越是觉得好玩。
浓郁的香味在寝殿内弥漫开,窒闷的感觉盈满胸膛。
看着她眼里遮掩不住的恨意,却敢怒而不敢言的样子,萧承渊压根不想沉默,他轻飘飘地开口:“好可惜。”
态度之恶劣,连他自己都感受得到。
但不知为何,他就想看她能忍到哪一步。
裴时语紧咬后槽牙,很好!今日之辱她记下了。
如今的她无依无靠,没有回应之力,来日方长,但愿他日夜祈祷不会有落在她手里的那日。
裴时语垂眸,等眼里的湿意都逼回去了,弯腰捡起仍旧完好的瓶身,她不言不语走到箱笼前,取出一个一尺来长的梨木盒抱在怀里。
最重要的东西如今已在她手里。
离开前,裴时语来到拔步床前,恭恭敬敬地同萧承渊行礼:“王爷早些歇息,妾身先行告退。”
礼仪里挑不出半点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