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渊的周身如同裹了一层寒霜,嗓音冷冽:“她这是打算去厢房长住?”
沐长史点头:“似乎是的。”
虽然王爷之前也没有与王妃同宿的打算,也不愿面对裴氏,为免皇后的人突然来袭,王爷打算新婚之夜之后搬去澹月堂,让新妇独守正房。
如今王妃率先搬去西厢房,王爷似乎也不必去澹月堂,但此事还得有王爷决定。
沐长史一五一十复述裴时语的话:“王妃说,王爷身子不适,需要在一个安心的环境下好生调养。她担心惹您不快,自会偏居一隅,日夜为您祈祷,盼您早日康复。”
这番话说得直白,与他拉开距离的意图也很明显。
荒谬的念头再次浮出脑海,难道裴时语真是重生的?
萧承渊的胸膛剧烈跳动起来,他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若她也是重生,若她也有前世的记忆,她是否会在他重建大业的过程中坏他的事?
兹事体大,他得先确认。
萧承渊深不可见的眸底闪了点幽光,他轻启薄唇:“既入了王府,便得守王府里的规矩,夫君未起,她怎敢先行用膳,简直不知所谓。”
裴时语得到消息时惊讶了下,她原以为,萧承渊这个人虽然喜怒无常,但也孤傲至极。
被她这样奚落,她又故意给沐长史留下那样一番话,他是不会屑于与她见面的,她会有几日消停之日。
没想到萧承渊不放过她,指定让她伺候他。
倒是她估计错了。
裴时语很快释然,这人本就阴晴不定,向来防着她,她看到的只是他愿意看到的,她其实并不了解真正的他。
她抵达次间时,萧承渊坐在轮椅里,已在桌前坐好,早膳也已摆好。
来之前裴时语就劝好自己了,在找到神医的下落前,肯定是要同他周旋一段时间的,只要他不惹她,她会暂时收好恨意,不带情绪,如同对待陌生人一般对待他。
裴时语规规矩矩地行礼,“拜见王爷。”
迟迟等不到萧承渊的回答,裴时语没有了耐心,干脆自己起身。
裴时语抬头,对上萧承渊的脸。
用陌生人的眼光来看,她不得不承认,萧承渊样貌俱佳,笔锋似的浓眉,刀刻似的五官,一笔一划都透着逼人的气势,只是面容过于苍白,为他平添几分羸弱之感。
前世初见时对他生出怜意,或许也与他这张脸有关。
他今日的目光看起来格外深沉,仿佛越过了千山万水,重重落在她身上。
裴时语不想像前世那样揣测他为何不开心,更不想讨他欢心。
她收回视线,拿起桌上的木勺,不紧不慢地盛了一碗白粥,将粥碗轻轻放在萧承渊面前后,她拾起银箸,行云流水般,从桌上的四碟小菜里各夹一筷子,将四色小菜置于萧承渊面前的浅碟里面,兢兢业业地扮演为夫君布菜的新妇。
做完这些,葱白的纤手握着牙箸,轻轻搁在白瓷箸托上,她后退两步:“王爷慢用。”
在此期间,她全程微微垂首,不曾看过萧承渊一眼。
仿佛还是前世那个低眉顺眼之人。
萧承渊带着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没有初入王府时应有的忐忑与娇羞,也没有为完成皇后交代的任务而故作怯懦深情。
她不是他前世了解的那个人。
骨节分明的手指搁在膝上紧了松松了紧,萧承渊的眸光最终落在粥碗上方升腾的热气上,苍白的脸色骤然一沉:“太烫。”
裴时语勾唇,慢条斯理地端起粥碗,象征性地搅动了几下,复又放在萧承渊面前。
仍旧垂着头,仿佛周边没有他这个人。
看似尽责,实则敷衍。
萧承渊顿时冷了眉眼,望着满桌丰盛的饭食没了胃口。
一顿味同嚼蜡的早膳之后,裴时语十分有眼力地吩咐随伺在一旁的小厮,给萧承渊递上巾帕与漱口用的茶水。
待小厮退下,她面带微笑,客客气气地请辞:“王爷好生歇息,妾身先行告退。”
就这么迫不及待离开么?
萧承渊的深眸里仿佛放入了一整个寒潭,眸光比三九天的雪还冷。
他自认为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有什么可怨恨的。
眼见那道倩影即将消失在门口,萧承渊冷漠地出声:“本王让你走了吗?”
裴时语顿住脚步,晶亮的眸子闪过一丝寒光。